二(4/5)
然后结果是不可预测的。
健叔问我∶“你怎么可能回去,怎么可能定了一个后天在上海的约?”
我说∶“万一她答应了,她至少要为这准备两天,到时候我再推脱掉就可以。
”
我平静地拿起听筒,发现没有拨号提示音。
我心中感觉什么东西退了下去。
断定电话是坏的以后我并不甘心就这样结束。
我假装电话已通,说∶“哎,是我,我这个地方很远,你能不能坐火车过来看我?”
健叔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。
我说∶“我在这里等你。
你买明天的票吧。
”
健叔张大嘴巴。
我说∶“哦,今天也可以。
我等你。
”
说完我挂了电话。
健叔结结巴巴地说∶“这怎么可能?”
我摇了摇电话,电话线在电话下面摇晃。
我说∶“当然不可能了,连电话线都断了。
”
健叔长舒一口气,说∶“是啊,我想呢。
”
我把电话听筒往旁边草地上一扔,说∶“大学生素质就是高,这要在外面,这听筒早就给人拿了。
”
健叔笑笑,说∶“你说,咱们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?”
我说∶“待得不好吗?”
健叔说∶“好,挺好,就是那事情始终没弄明白。
我这几天天天晚上想,我觉得我好像没动刀子。
当然当然,没说你动了,可能我们俩谁都没动刀子,是那小子在地上装死呢!我觉得得回去看看。
”
我说∶“我觉得挺好,就继续待着吧。
”
这时候,从我和健叔的眼前走过一个姑娘,这个姑娘的背影很漂亮。
我和健叔情不自禁地要去看看她的正面。
这是男人最大的弱点,其实有时候你看见一个漂亮的背影并且心旷神怡就很可以了。
但是我们看她正脸的计划显得那么困难。
那女子走得虎虎生风,而健叔的速度实在让人心寒。
虽然健叔已经走得很卖力,但无奈性能上还没有恢复,所以只能看见背影越来越远。
健叔走得满头大汗,说∶“你快,快截住她。
”
我说∶“健叔,不好吧,漂亮姑娘我们看见很多了,也不用对这个那么较真啊。
”
健叔说∶“不,要截住。
她故意走那么快,太没礼貌了。
”
我说∶“我怎么好意思,这种烂糟事。
”
健叔说∶“我们都是什么样的人了,有什么不好意思的,杀人都会,打劫不会啊。
”
我说∶“行行行,我去截。
”
跨了几大步,就到那个女的跟前。
姑娘停住脚步,对我上下打量,我也对她上下打量,我们互相打量了一阵子。
她很礼貌地说∶“同学,有什么事吗?”
我本来想像应该说“小妞,我们老大有点事找你“,结果被她一“同学“,我就颤颤巍巍地说∶“同学,我的同学有点事找你。
”
姑娘一笑,说∶“你同学为什么不亲自过来?”
我说∶“对不起,他正在过来的途中。
”
姑娘说∶“哦,那什么时候到?我赶着上课。
”
我说∶“马上就到,他怕追不上你,让我过来跟你说一下,你看后面。
”
姑娘转头一看,看见身后几十米处的健叔。
姑娘问∶“他腿怎么了?”
我说∶“哦,被一个学生弄伤了。
马上就会好的,医生说,不会留下后遗症的,你放心,你放心。
”
姑娘说∶“哦。
”
过程中,健叔又接近了一米。
我怕姑娘觉得无聊,决定跟她说几句话。
我问∶“同学你叫什么名字?”
姑娘说∶“哦,下次有机会再告诉你名字吧。
”
我问∶“哦,同学,那你学什么专业?”
姑娘说∶“这个很重要吗?”
我说∶“不重要不重要,那同学你是哪儿的人?”
姑娘有点不耐烦了,说∶“这个也很重要吗?”
我说∶“不重要不重要。
”
我顺便探头一看健叔,发现他还在五米开外一步一步瘸来,此中精神真是让人感动。
我决定冒着被姑娘打的危险继续无聊的问题。
我问∶“同学,这个学校还可以哈。
”
姑娘说∶“哦,还可以。
”
我问∶“那你在这里多少时间了?”
我忙说∶“对不起,不重要不重要。
那同学你最喜欢吃什么?”
我摆手说∶“不重要不重要。
”
正当姑娘要发飙之际,健叔及时赶到。
健叔喘着粗气说∶“你好同学,你叫什么名字?”
姑娘已经毛了,说∶“我下次再告诉你吧,我现在要去上课了。
”
健叔又自取灭亡地问了第二个问题∶“哦,同学,那你学什么专业?”
健叔的答案和我的一样,摇着头说∶“不重要不重要。
”
姑娘被彻底激怒,说∶“你们两个真无聊,神经病。
”说完一溜小跑。
健叔无助伸出手,轻喊了一声∶“喂。
”
我说∶“算了健叔,不管怎么说,你都追不上的。
”
健叔呆站在原地。
一片落叶无声胜有声地飘下。
健叔头顶上的树秃了。
在这个有点寒意的下午,冷风夹杂了煤灰吹来。
健叔坐到地上,说∶“我一点也走不动了。
”
我说∶“那你坐会儿。
”
健叔说∶“我这样坐着会不会很奇怪?”
我说∶“不会的,你放心,这个工业大学还办了一个艺术学院的,人家会以为你是艺术学院的,不会觉得怪的。
”
这时候,一个身上绑了十只老母鸡的巨大家伙走了过来,看得健叔目瞪口呆。
那家伙奶声奶气很礼貌地对健叔说∶“你好,同学,能不能麻烦你让一下,我是艺术学院的,今天我们在这里有一个主题是关于防止地球沙漠化的行为艺术表演。
你坐的地方就是我们要表演的场所。
”
健叔没好气地说∶“我走不动了。
”
那家伙说∶“那怎么办啊,来不及改地方了,我们都要广播了,志愿者也都要来了。
同学,请你配合一下。
”
健叔说∶“我动不了了,我是残疾人,我和你们一起表演吧。
”
那家伙说∶“好啊好啊,我们的表演本来就是很随性的,其实每个不经意的动作都是艺术。
来,我帮你设计一下。
”
那家伙围绕着健叔看半天,说∶“真是太好了,你又是残疾人,你正好代表了沙漠里的沙子。
”
健叔听得一头雾水。
那家伙继续说∶“来,我给你两个鸡吧。
”
健叔说∶“你哪来两个鸡巴?”
那家伙说∶“你看,我有十个。
”
健叔说∶“你明明有十一个。
”
那家伙有点傻了,摸着自己身上还在咕咕叫的老母鸡数了一遍,说∶“吓我一跳,是十个。
如果是十一个,寓意就不一样了。
”
健叔问∶“十个代表了什么啊?”
那家伙说∶“十个鸡代表了七大洲。
”
我和健叔同时迷糊,问∶“为什么?”
那家伙说∶“这是一种艺术的感觉。
普通人都会觉得七个鸡代表七大洲,其实不是,其实是十个才能代表,因为你看见的数字不一定是真实的数字。
”
健叔说∶“哦,那你给我两个鸡吧。
”
那个人高兴地说∶“好好,本来我一个人十个鸡吧,也有点累,正好给你两个。
一会儿你就坐着,两个鸡吧——分别抓在你两只手里,这代表了悲伤。
”
健叔说∶“好好好。
”
说着又过来两男一女。
那女的身穿棉袄,脚穿拖鞋,脸上敷着面膜。
另外两个男的各背了两个自行车轮胎。
健叔问∶“这女的代表什么?”
有八只鸡的家伙解释道∶“女子代表了生命。
”
健叔问∶“那生命为什么穿拖鞋?”
那家伙说∶“拖鞋代表着妥协。
”
健叔说∶“哦,那棉袄呢?”
那家伙说∶“棉袄代表着全球温室效应。
”
健叔问∶“那面膜呢?”
那家伙怔了一下,问那女的∶“你的面膜是谁安排的?”
那女的含含糊糊地说∶“那是刚才在寝室里做脸还没来得及撕下来。
你急什么,演出还没开始,一会儿就撕。
”
那家伙说∶“别,别撕,这感觉很好,很好,真的很好。
”
那女的说∶“神经病啊,你要我的脸炸掉啊,这是辣椒面膜。
”
那家伙说∶“不能撕,这面膜代表了……”
那女的一撕面膜,摔地上说∶“你那五十块钱我不要了,我不干了。
”
说完就往寝室走。
健叔说∶“你的生命跑了。
”
那家伙忙说∶“算了算了,她也不理解艺术。
没关系。
来来来,你们两个站这儿,对对,站紧一点。
”
在他的指挥下,那两个背自行车轮胎的家伙站在健叔的两只鸡旁边。
周围渐渐走过一些人,对着这两胎四男十鸡指指点点。
健叔也特别尽兴,还时不时把鸡举起来。
他们的行为艺术终于吸引了一个学生,那学生蹲下身久久凝望,然后问健叔∶“你这鸡怎么卖啊?”
那人摇摇头,说∶“太贵了。
”
说完走到那个有八只鸡的家伙身边,问∶“怎么卖啊?”
那家伙说∶“我们在表演呢。
”
那人后退三步,终于看见全景,忙说∶“对不起,对不起,我还以为这补胎的边上有卖鸡的呢,对不起。
”
健叔问∶“这要演出到什么时候?”
那人说∶“我们这个演出还加入了'夜色中的大地和最终的黎明'的情节,到明天天亮的时候我们就可以……”
还没说完,健叔就站起来,“嗖“一下跑了。
我跟在后面说∶“健叔,没想到你跑得还挺利索。
”
健叔说∶“你看这孙子要我站一个晚上,不跑不行。
”
我说∶“你不用跑啊,你跟那人说就行了,本来就是开开玩笑的。
”
健叔说∶“不跑不行啊,我手里还有两只鸡呢,要改善伙食。
”
我说∶“哦,那赶紧,你跑得动吗你?”
我们大概狂奔了一分钟。
我转头一看,发现那摊子离开了我们大概十米。
我说∶“健叔,你跑太慢了。
”
健叔说∶“不行了,拼命了。
”
我听到身后忽然一阵老母鸡叫,感到大事不好,回头一看,那家伙果然裹着八只老母鸡就追来了。
那铺天盖地鸡飞狗跳的阵势把我和健叔吓得呆站在原地。
健叔忽然清醒了,把鸡往我手里一塞,说∶“你跑得快,别管我。
”
我还没来得及感动,那家伙就扑我面前了,面目狰狞地说∶“我还以为你要即兴表演呢,原来是要跑。
”
健叔火了,说∶“谁他妈要偷你的鸡啊,我他妈演出难道没有出场费吗?”
那家伙说∶“不是说好了这是义演吗?”
健叔说∶“义演也要出场费的,你没当过歌星吗?”
那家伙说∶“我没钱。
”
健叔说∶“知道你没钱,这不拿了你的鸡了嘛!”
那家伙说∶“那鸡演出后要放生的。
”
健叔说∶“放哪儿不给抓了吃啊。
”
那家伙说∶“别人吃我不管,反正我没吃。
”
健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