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章(5/5)
,把他往怀里搂得更紧些,语调变得更戏谑,“否则我们所做过的一切可就白费了,那是你最怕的结果吧?”
“我……知道。
”他尴尬地喘着气,渐渐冷静下来,随即后退一步,脱开阿尔布莱希特的怀抱,放低声音说,“您不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的。
”他整理好簇新的长袍,先他一步跨出门槛。
别人为他的到来打开了圣灵教堂的大门。
唱诗班的赞美歌声从天而降。
他缓缓地走过一条长长的过道,阳光照在他的镶金饰带和曳地白袍上,使它们闪闪发亮。
两旁座位上挤满了沉默的人,如同没有生命的雕塑,一双双严峻的眼睛打量着他。
他知道他们的怀疑和不满:这个年轻人究竟做了什么?他有什么资格接受神职,并将坐到高高在上的位置?是的,他曾经怀着年轻的憧憬和激动,无数次想象过今天的场面,但从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,这种机会。
或许他真的没资格接受神圣的印记,但或许它真的是要以巨大代价来换取的――像他所做的一样,不是么?
他来到祭坛前面,曲膝跪下,接着伸开双臂,全身匍匐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。
焚香的气味和无数支蜡烛的光晕包围了他。
祈祷的歌声彼此应和,请求所有的天使圣人保佑这位新的牧者。
台阶上传来袍裾摩擦的声响,他直起腰,目视美因茨大主教走到他面前。
在这段静默的停顿中,阿尔布莱希特在他的脸上搜寻着,但找不出任何预想的胆怯跟迟疑。
现在跪在他面前的,是个眼神坚定而冷冽的年轻人。
他叹了口气,双手按在他的头顶,宣布道:“维尔纳?冯?莱涅,我按立你为罗马教会神父,使你有祝福和赦罪的权柄,成为圣彼得的继承人,基督在人间权威的代表……”
莱涅闭上眼睛,让大主教在他的额头和手上涂上圣油。
在萦绕耳际的诵经声里,他似乎听见了一串熟悉的笑声,有个年轻人在某处观看着,神情忍俊不禁。
他疑惑地睁开眼,并没有人。
“他”不在那里。
他不禁回忆起他们携手旅行,大声欢笑的时候,而那些日子一去不返。
他的眼眶毫无理由地湿润了。
从今天开始,他将不再是一个孩子,一个自由人。
这时候,福音书的句子在穹顶间响起来:
“我实实在在地告诉你,你年少的时候,自己束上腰带,任意往来;但年老的时候,你要伸出手来,别人把你束上,带你到不愿意去的地方。
”
他跋涉的太久了。
他并不喜欢南德意志的崇山峻岭,也许就是这样连绵起伏的群山和森林,总能迫使人产生不安和逃逸的欲望。
他钟爱的河流会沿着陡峭的山坡滔滔而下,不作任何喘息,就像命运一样。
而在高山间出现湖泊,不是一个伟大的奇迹么?阴霾的森林在此处戛然而住,就像女武神卸下了她的甲胄,展开双臂,露出洁净发光的衣襟,温柔而庄严。
苍绿的山峦和堤岸全都清清楚楚地映照出来,周围飘着雨后特有的湿润的泥土味道,令人陶醉。
这好像预示着,征战就要结束,疲惫的灵魂就要在此长久地安歇。
一个和他流着相同血液、说着相同语言的男人,也曾经膜拜地眺望这片湖泊吗?当他在康斯坦茨的监狱里,望着柴堆在脚下搭起来的时候,又在想什么呢?亚瑟相信,有一天那阴霾的角落会变成神坛,整个波希米亚的神坛――因为他们的先知曾在上面走来走去。
尽管相隔了一百多年,他也能够想象出他的模样:扬?胡斯曾经在这里受审,他承认了强加给他的罪名,但最后仍然被烧死在城门口,骨灰撒在河里,可能就漂到了面前的博登湖,混入慈爱的、接纳一切的水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