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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我想你也猜得出来,唯一的可能就是我的父亲。
”
“你父亲证实过这件事吗?”
“没有。
”
K稍作思索。
“好吧,请继续。
”
“M告诉我,”Eurydice说,“她的预期是,实验对象——也就是你;极可能拥有与其他生化人相异的情感模式;但在观察记录出现之前,完全无法做进一步预测。
M说,就某种程度而言,这其实是个超越生解目前能力的项目。
她有她的预期,但说穿了还真是一点把握也没有……
“我反问M,难道她的意思是,如果观察结果是‘全无异样’,她也不会感到意外?M回答说,的确,并非不可能。
而且,实际上,就算是实验品的情感样态确实异于其他生化人,他依旧有可能终其一生不表现此一倾向。
毕竟人心是私密的,‘情感’原本便是十分隐晦的事;若无对外表现,一个人的心事,几乎完全不足为外人道。
‘甚至,’M说,‘我同样不排除一种可能——连实验对象自己也不知道;连他自己,对可能实存的差异也毫无知觉……’
“‘你可以体会我之所以不信任生化人情报员的原因了。
’M告诉我,‘观察情感,记录其细微异同;这任务难度太高,可能超乎想象。
或许也有极高几率必须付出额外代价。
我想我必须诚实告诉你,在我的计划中,为了提高实验准确度,负责进行观察与报告的情报人员甚至可能必须执行某些特定事项。
比如说以下两件事……’
“‘第一,你可以保持距离、从旁观察;’M说,‘这是你的自由。
但你也可以选择另一种作法:主动制造事件、扰动K的心绪。
你可以设法使自己确切牵连进与K有关的情感事件中。
我们无法排除最终一无所获的可能;但若是你主动介入,我相信你会更贴近,看到的也会更多……’
“‘第二,你不仅仅必须呈报K的状况;’M继续她的指示,‘你必须同时呈报你自己的状况。
你必须记录你自己的梦境。
所有与K有关的梦境。
这是为了方便我们做整体评估。
有了这些数据,我们在观察K时,可以同时了解你的状况。
如果你的涉入令他起疑,我们能够帮助你做判断,甚至采取必要救援。
若是你的涉入使你不够客观、因而有所偏差或误判,我们也能发觉。
’
“‘关于第一点,你可以自己选择。
’M强调,‘若是你不愿意,我不会勉强。
但总之,若是你没有执行第一点,那么在研究你所提交的资料时,我们会把这点列入考虑。
换言之,我们会保守评估这些数据的可信度……至于第二点,那就是你必然要做的了。
那等同于某种联系,某种汇报,保证我们能清楚掌握任务整体的执行状态……’
“听到M这样说,初时我觉得有些惊讶。
”Eurydice说,“我反问她,这样几乎等同于同时在监视我,不是吗?然而对于我的质疑,M倒是轻描淡写。
‘Eurydice,’M说,‘我不会欺骗你这不是在监视你。
但我希望你了解,情报工作,本质上就是一个扭曲的世界。
间谍总是有着另一个人生。
以你的母亲Cassandra与我为例;我们在比你现在还要年轻的时候,便已涉入情报工作。
对我们而言,那种经验很可能比你现在所经历的更令人错愕或骇然……’
“M告诉我,她相信我也很清楚,监视外派的重要情报员,或至少执行某种‘忠诚考核’,基本上是情报作业的ABC了。
‘更何况,在这件案子里,与其说我处理的是你的忠诚问题,不如说我更在乎情报的准确性。
’M说,‘我并不打算怀疑你的忠诚。
我只担心你不答应帮助我;或者说,不愿意帮助目前已然体质虚弱,气若游丝,几乎处于灭绝边缘的生化人反抗运动……’”
“小姐,”K突然打断Eurydice,“按照你的说法,目前为止,我没有听到这位M对实验目的做出任何明确解释——”
“不……有的,后来她有提到。
”Eurydice回答,“M的说法是,虽然她无法向我透露实验整体设计;但实验意图大致上就是‘解析生化人的物种特性’;或者说,精确定位‘缺乏童年经验’此事对生化人的影响……”
“Eurydice小姐,”K再度打断Eurydice,“我相信你也清楚,M这样的说法相当模糊。
‘研究物种特性’‘缺乏童年的影响’之类的目的,其实不用她说明,我现在都可以猜得出来。
这是逻辑上的必然。
她没有更具体的说法吗?”
Eurydice沉默半晌。
“K,我想问题不仅于此。
”她说。
“怎么说?”K回应,“我希望听到具体说法。
我希望听到对实验目的的准确描述——”
“我不认为这个你所谓‘逻辑上的必然’有那么容易理解。
”Eurydice稍作暂停,“你可能觉得M有所隐瞒,意图遮掩其他的目的。
但坦白说,我不认为如此。
事情已经很明白——”
“Eurydice小姐,”K三度打断Eurydice,“请回答我的问题。
关于实验的目的,她还有什么更具体的说法?”
“其实正如你所说——”Eurydice很快响应,“事情已经很明白。
我只请你稍作推想:他们所研究的,是‘某个生化人’的情感模式。
然而这只是表面说法。
若是这‘某个生化人’并非由人类所造,那么,我们当然无法确定他的制程是否与人类所造的其他正常生化人相同……若是方法不同,那么实质上,这几乎等同于他们创造了某种除了人类与生化人之外的
‘第三种人’。
一个全新的物种。
”
“这是很可怕的事……”Eurydice继续述说,“若是实验一无所获便罢。
然而,如果实验结果显示该实验对象的情感模式确实有所不同,那么几乎便等同于‘创造另一种生化人’——或说,整体而言,‘第三种人类’。
那其实是极端恐怖的。
虽然客观上,我们无法确定这第三种人是否存在,也无法确定这新种生化人的制造者是否就是生解;然而如M所提及——‘除了在极少数领域(例如自体演化)之外,生解的科技落后人类甚多,’M曾如此透露,‘从我年轻时——当然,同时也是你母亲Cassandra的年轻时代以来,我们始终苦于科技程度的不足。
生解能力不差,但总在人类研发了新的筛检技术后才苦苦追赶。
如我刚刚所提,这几乎耗尽了生解全部的资源……组织内多数是生化人,然而我们甚至对于生化人的制程一无所知。
我们不知道如何能使生化人在18岁初生之时立即拥有必要的知识教养与社会化人格。
对于关键性的生化人科技,人类联邦政府严格保密。
由结果看来,他们的保密措施相当成功;Cassandra的看法是,这也很可能是人类得以长期压制生化人反抗运动的关键。
’
“‘然而现在,我们可能有机会跨越这些障碍……’M强调,‘我们有机会更了解自己,了解生化人族类。
在这点上,Cassandra与我看法一致:这些知识,这另一种人的可能性,将是人类与生化人双方阵营未来势力变化消长的关键……’”
Eurydice突然停下。
四周一片静寂。
窗外有车或飞行船经过。
透过窗帘缝隙,昆虫一般,光与暗的线条在室内的物体轮廓上缓慢爬行。
K保持沉默。
他站起身,踱步至窗边向外窥视。
月光下,大片流动的夜雾散射出某种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