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(2/2)
惊雷劈开夜幕,壁画上的飞天突然渗出赤色液体。
辛夷猛然暴起,将白芷扑倒在莲花座前。
她滚烫的唇胡乱落在佛像膝头,仿佛那是至亲之人的怀抱:“阿娘......夷儿找到你了......”
白芷的银针停在半空,看着辛夷虔诚亲吻佛像残缺的手指。
月光从佛眼窟窿漏下,正照在她后腰的断月纹烙痕上。
五更梆子声穿透雨幕,白芷攥着从壁画刮下的青金石粉。
萤囊照出粉末中蠕动的蛊虫,她忽然想起太后佛堂那尊会“流泪”的玉观音泪珠里泡着的,正是这种南疆血蛊。
“辛夷!”
她扳过杀手滚烫的身子,银针抵住心口旧疤:“三年前断月楼给你种蛊时,可说过这蛊虫喜食壁画颜料?”
辛夷却痴笑着抚上她面颊,将佛像剥落的金箔贴在她眉间:“阿娘真好看......”
她突然咬破舌尖,混着血的吻印上白芷颈侧。
血腥味惊醒了梁间寒鸦,振翅声里,白芷摸到她丹田处异常的跳动似有活物在皮下游走。
追兵的脚步声混着雨声逼近,辛夷忽然夺过药杵砸向药师佛像。
机关转动的轰鸣中,地面裂开漆黑的密道:“阿芷先走......”她染血的掌心按在壁画飞天眼部,“我烧了这群吃人的佛......”
密道渗出的污水没过脚踝时,白芷在墙上摸到熟悉的纹路与辛夷后腰烙痕一模一样的断月纹。
她突然扯开杀手衣襟,借着萤火虫看清她心口的青紫脉络,竟与壁画上的曼陀罗花纹路相合。
“你体内不止七叶藤的毒。
”白芷的银针挑破她腕间皮肤,黑血涌出时裹着细小的蛊虫,“这'牵机'之毒埋了至少十年,每次运功都在啃你的心脉。
”
辛夷倚着湿壁低笑,指尖卷起白芷一缕散发:“阿芷这般心疼我......莫不是想替我换心?”
她突然剧烈咳嗽,血沫溅在密道顶部的《药师经》上。
泛黄的经文遇血显形,竟浮现出前朝御医的解毒批注。
地面忽然震颤,追兵触发了佛窟机关。
辛夷将白芷推进岔道,自己却被落石压住左腿:“往前走三百步有暗河......”她掰开白芷颤抖的手指,塞进半枚染血的玉珏,“若见到我阿姐......”
白芷突然俯身咬上她唇瓣,将药囊里的紫参丸渡过去:“没有若。
”她撕开裙裾包扎辛夷的伤腿,“你欠我的债,得活着还。
”
暗河浮起第一缕天光时,白芷在辛夷心口画出曼陀罗花的脉络。
沉睡的杀手枕着她膝头,眉间还沾着佛窟的金粉。
当暗流卷来半截残破的经幡时,白芷看清上面血写的梵文正是《药师经》缺失的那页解毒方。
“辛夷,醒醒。
”
她轻拍杀手泛青的面颊,指尖沾了暗河水擦拭那月牙疤痕。
辛夷在昏迷中攥住她手腕,呓语混着水声回荡:“阿芷......冷......”
白芷忽然扯开自己衣襟,将人整个拥入怀中。
暗河倒影里,她们发丝与血污交缠,宛如壁画上永不分离的飞天。
追兵的呼喊从水道另一端传来时,白芷将解毒方塞进辛夷束胸。
她吻了吻杀手滚烫的额角,转身朝反方向淌去。
暗流吞没她最后一缕衣角前,辛夷腕间的银铃忽然无风自响那是白芷趁她昏迷时系上的,铃芯藏着从佛眼抠下的青金石。
山月浸透茅草屋檐,将晾晒的草药染成银霜。
辛夷抱剑倚着篱笆,看白芷在石碾旁分拣紫苏叶。
村妇送来的粗麻裙被她穿出几分矜贵气,袖口磨破的线头垂落,随晚风扫过沾泥的绣鞋。
“阿芷。
”
辛夷忽然抛来酒葫芦,惊散草叶间栖息的流萤,“尝尝老丈埋了二十年的竹叶青。
”
白芷接酒时腕间银铃轻响,三日前暗河分别时系的铃铛还在,只是铃芯的青金石换成了止血的艾绒。
她仰头饮下一口,喉间烧灼感却勾出旧忆那夜冰洞里辛夷喂来的血酒,也是这般灼人。
“叮”
剑锋破空声截断虫鸣。
辛夷的玄衣在月下绽成墨莲,剑尖挑起的夜露凝成珠串坠落。
白芷望着她翻飞的衣袂,忽觉这杀人之器竟能舞出禅意。
当剑影掠过晒药架时,三七根茎被削成薄片,正落在备好的陶罐里。
“杀手姑娘改行做药童了?”白芷拨了拨琴弦,宫调惊飞檐角倦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