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瑜表情凝重，用力一点头，下一秒又担忧地看我：「那你呢？」

    我已经转身向西走去：「我不会有事。」

    24

    找到周阿勇的时候，他坐在小旅馆的院子里，在吃一只新买的盐酥鸡。

    这个旅馆大概是居民家私开的，前台连半个人影都不见，只有招财猫一下一下晃着手臂。

    周阿勇看上去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还在埋头苦吃。

    我松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幸好，我比陆舟先一步找到他。

    一年不见，周阿勇脸颊是病态的浮肿，手臂瘦得只剩一层皮，肚子却又圆又大

    他没有骗我，他真的身患重病，并且，没有钱开刀做手术。

    看到我的那一瞬间，周阿勇眼睛都亮了。

    「阿丽，你来了。」他把手往衣服上一擦，脸上满是讨好的笑，「长大了，要做新娘子了，爸爸高兴，爸爸真高兴。」

    我轻轻关上门，冷冷看他：「不是说要送给我一份大礼？」

    秋风平地起。

    周阿勇避开我的视线，小声嗫嚅：「阿丽，我真的没办法了。医生说再不开刀就会死，我借不到钱了。」

    他指了指自己圆滚滚的肚皮，苦笑了一下。

    「我知道你要嫁给陆舟的时候，真的很高兴。那孩子打小就喜欢你，家里又有钱，什么都听你的，爸爸知道你能过得好就放心了。」

    「但是……阿丽，你们俩结婚的好年份，肯定不想看到爸爸死掉吧？多晦气啊，是不是？」

    「只要五万块，医生说只要预交五万就能开刀。你办婚礼的酒店我都问过了，两桌酒席的价格就不止五万。你就当打发叫花子，好不好？你就把爸爸当成一个要饭的！」

    夕阳下，周阿勇说得兴奋，唾沫横飞。

    眼中贪婪的神色，跟七年前他向从我的卧室离开的拆迁户要钱的时候，没有任何区别。

    真好，周阿勇，你一点儿也没变，真好。

    后腰的水果刀坚硬地撑着我的脊背，我感受着冰凉的刀锋，千言万语，只能挑几句说。

    「你知道吗？从离开家那天起，我一直很努力。我想我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家庭，但应该可以用双手打造一个全新的人生。」

    「这八年我拼尽全力，吃尽苦头，总算活得像一个正常人。但你现在让我意识到，像我这样的人，永远不可能过正常的人生。」

    周阿勇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，偷瞄着我的神色，一下一下，用力扇自己巴掌。

    「阿丽，阿丽，爸爸知道对不起你，让你受委屈了，但是阿丽，爸爸也不想的。哪个爸爸不心疼女儿啊？是不是？」

    我淡淡地反问：「你心疼我的周式，就是在我最痛苦的时候，对着我的身体拍下照片？」

    周阿勇讪笑，说：「爸爸只是跟你开个玩笑，我没想给别人知道，真的，不然我就在你明天结婚的时候挨个发给客人了对不对？爸爸不会这样的，你是我的亲女儿，将来要给我养老送终的……」

    25

    婚礼，发给客人。

    我轻轻闭上眼睛，怅然地叹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永远都是这样，盯上我，再把爱我的人一起拉下水，一切都是你赌桌上的筹码。

    但这一次，坐庄的人是我。

    周阿勇还在喋喋不休。

    而我的手已经从后腰抽出了那把水果刀。

    二十八岁的苏丽勤于锻炼，尤其注重增强四肢力量，日复一日的举铁和推拉大概就是为了这一刻

    千分之一秒里，我飞扑向前。

    气流划过我的耳朵，周阿勇惊恐衰老的脸在我眼前放大。

    我一刀捅穿了他的胸口。

    刀锋割破皮肤，碾过骨头，又被我用更大的力气推进去。

    血流如注。

    周阿勇捂着胸口后退，崩溃嚎叫：「杀人了，杀人了！」

    而我已经死死掐住他的脖子。

    是的，你没有说错。

    我要杀了你，我会杀了你。

    我就在这里为你送终，把你和你施加给我的痛苦一起埋葬。

    指骨攥得一片青白，手背上青筋暴起，苏勇浮肿的脸在我手底下涨得通红无法呼吸。

    「贱人，贱人……」

    他哼哧哼哧吐字，手艰难地攥住了什么，用力一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