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章 转岗申请书的失踪(1/5)
冰冷的汗珠从林野紧攥的指缝里渗出来,浸湿了那张薄薄的《转岗申请书》。
眼前劳人科那扇斑驳的绿漆门,像是一道横亘在他和陈大奎阴影之间的、唯一可能撬开的缝隙。
探伤车间缺人,这是厂里人尽皆知的公开秘密,也是他逃离那个地方、逃离陈大奎那双阴鸷眼睛的唯一机会。
他用力做了个深呼吸,喉咙里干涩得发痛,混杂着机油和铁锈味道的空气灌入肺腑,却没能带来多少力量。
他猛地抬手,推开了那扇沉甸甸的门。
门轴发出一声干涩刺耳的“吱呀”,仿佛在抗拒着任何改变。
门内的景象扑面而来:一股浓重的、由旧纸张、廉价烟丝和人体汗味混合而成的滞闷气息。
光线昏暗,只有一盏蒙尘的日光灯管在头顶有气无力地嗡鸣,勉强照亮几排高耸至天花板的铁皮文件柜,柜门半开,里面塞满了颜色发黄、边缘卷曲的纸页,像一堆堆无人问津的垃圾山。
空气里浮动着细微的尘埃颗粒,在仅有的光线里漫无目的地飞舞。
唯一的活物是坐在靠里那张旧木桌后面的小李。
他整个身体陷在一张吱嘎作响的旧藤椅里,双腿毫无形象地翘在桌沿上,沾满油污的工鞋底几乎要碰到桌面上散乱的文件。
一部手机被他横握着,屏幕的光映亮了他那张年轻却带着几分油滑的脸,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,嘴角偶尔神经质地抽动一下,显然正沉浸在某个激烈的手游对局里。
林野的闯入,甚至没让他抬一下眼皮。
“主任批转岗申请的?”林野的声音在空旷而污浊的房间里响起,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。
“嗯。
”小李鼻腔里哼出一个短促的音节,眼睛依旧黏在屏幕上,手指点得更快了,“放桌上。
”他空闲的那只手指了指自己桌角一小块勉强没有被杂物覆盖的区域,那里也落了一层薄灰。
林野的心沉了一下。
他迟疑地迈步,绕过地上散落的几本厚厚的登记簿,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张堆满杂物的桌子。
桌上像个微缩的垃圾场:吃剩的泡面桶汤水已经凝固发黑,揉成团的废纸、几枚生锈的回形针、一盒敞着口的印泥、几支没盖帽的笔……他屏住呼吸,竭力避开那些可疑的污迹,将自己的《转岗申请书》轻轻放在那片指示的空位上。
纸张洁白挺括,在这个杂乱肮脏的环境里显得异常脆弱和格格不入。
小李终于舍得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片刻,但也仅仅是瞥了一眼。
他像是处理一件完全无关紧要的垃圾,伸出两根手指,指甲缝里嵌着黑泥,极其随意地捏住申请书的一角,手腕一抖,那份承载着林野全部希望的纸张便轻飘飘地飞了出去,划过一个短促的弧线,无声无息地淹没在桌角那堆摇摇欲坠、落满灰尘的旧文件山的最底层。
“行了,等主任回来签字。
”小李的视线早已回到了激烈的战局上,声音里透着被打扰的不耐烦,“等着吧,签好了通知你。
”
林野张了张嘴,那句“大概要等多久”卡在喉咙里,终究没能吐出来。
他看着那张薄纸瞬间被肮脏的文件堆吞噬,一种强烈的不安攥紧了他的心脏。
他盯着那堆文件,仿佛想用目光将它烧穿一个洞,找回自己那份孤零零的申请。
但小李那副拒人千里的姿态,还有这间办公室里弥漫的、令人窒息的腐朽气息,像冰冷的淤泥,一点点将他钉在原地。
他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,最终,所有的不甘和疑虑都化作了无声的沉默。
他转过身,脚步沉重地退了出去,那扇绿漆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,隔绝了外界微弱的光线,也仿佛隔绝了他刚刚投入其中的渺茫希望。
门轴再次发出那声干涩的呻吟,像是为他的离开奏响的、嘲弄的尾音。
三天,如同在滚烫的砂砾上赤脚跋涉,每一分每一秒都带着焦灼的痛楚。
林野几乎掐着表熬过了这漫长的七十二小时。
他一遍遍回忆自己放下申请书时的细节,小李那漫不经心的一瞥,那随手的一抛……不祥的预感如同车间里永远散不尽的金属粉尘,无声无息地侵入他的骨髓。
他再也等不下去了。
第四天清晨,厂区广播里播放着千篇一律的进行曲,带着刺耳的电流杂音。
林野几乎是踩着广播的尾音,再次站在了劳人科那扇熟悉的绿漆门前。
这一次,他没有丝毫犹豫,直接推门而入。
里面的景象和三天前并无二致,依旧是那堆积如山的文件,那股混合着霉味和汗酸的气味。
小李依旧坐在那张藤椅里,但姿态变了。
他没有再玩手机,而是身体微微前倾,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,脸上挂着一副混合了公式化的平静和一丝难以捉摸的冷淡表情,目光直直地投过来,仿佛早已等候多时。
“李师傅,”林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,“我来问问我的转岗申请,主任签好了吗?”
小李的目光在林野脸上停顿了两秒,那眼神像在审视一件物品。
然后,他眉毛极其轻微地向上挑了一下,脸上公式化的平静裂开一条缝隙,露出底下纯粹的漠然和事不关己。
“转岗申请?”他慢悠悠地反问,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,“哪个转岗申请?没印象啊。
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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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野的心猛地一沉,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:“就是三天前,我亲手交给你的那份!探伤车间转到技术科的!”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,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。
“哦?”小李拖长了调子,身体向后靠回吱嘎作响的藤椅里,脸上那点冷淡彻底转化为一种居高临下的困惑,甚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无辜,“三天前?我怎么不记得?每天送来的条子、报告堆成山。
”他用手指随意地敲了敲桌角那堆摇摇欲坠的文件,“喏,都在这儿呢。
你自己找找看?反正我是没见着。
”
他摊开双手,肩膀耸了耸,一副“爱莫能助”的无奈姿态。
一股冰冷的麻痹感瞬间从林野的脚底窜上头顶,眼前昏暗的办公室猛地旋转了一下,文件柜、堆积的纸张、小李那张故作无辜的脸……一切都扭曲模糊起来。
眩晕如同实质的浪潮,狠狠撞击着他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