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章 劳保用品的黑市经济学(3/5)
铁块,沉甸甸地压在心口上。
药盒贴着胸口,那点冰冷的金属质感仿佛直接冻到了心尖上。
林野埋头走在傍晚喧嚣的街道上,霓虹初上,光怪陆离的广告牌把行人的脸映照得变幻不定。
公交站挤满了疲惫归家的人,汗味、廉价香水味、尘土味混杂在一起,形成一股粘稠的、属于城市底层的特殊气息。
他下意识地避开人流,贴着墙根的阴影走,工装裤口袋里那几张剩下的钞票,薄得像随时会被风吹走。
家里的灯亮着,昏黄而微弱。
父亲林卫国蜷在吱呀作响的旧藤椅里,腿上搭着一条磨出毛边的毯子,正就着台灯微弱的光看一份过期的报纸。
听见门响,他抬起头,浑浊的眼睛努力聚焦,脸上挤出一个干瘪的笑容:“回来啦?药……买着了?”
“嗯,买着了。
”林野的声音有点发紧,他快步走过去,从内袋里小心地掏出那盒银色包装的波依定,递到父亲手里,像交付一个沉重的使命。
“断货了,就……买了这个进口的,说效果更好。
”
林卫国的手布满老年斑,微微颤抖着接过药盒。
他眯起眼,凑近了看上面的小字,手指摩挲着那光滑的外壳。
“波……一定?”他念叨着,又翻过盒子去看后面的价签。
昏黄的灯光下,那个小小的、印刷清晰的“98.00”似乎格外刺眼。
他沉默了几秒钟,那短暂的寂静里充满了无声的叹息。
最终,他只是轻轻把药盒放在旁边的小茶几上,没再看儿子,目光重新落回报纸上,声音低沉下去,带着一种认命的疲惫:“好,好……买着就好。
就是……贵了点。
让你破费了。
”
“爸,药有效就行,钱的事……您别操心。
”林野喉头滚动了一下,胸腔里堵得难受。
他转身钻进狭小的厨房,拧开锈迹斑斑的水龙头,冰凉的自来水冲刷着他指甲缝里怎么也洗不净的煤灰。
他用力搓着手,仿佛要洗掉药店门口那漫长的等待,洗掉VIP诊室透出的柔和灯光,洗掉张明母子从容的身影,还有那盒更大、更精致的银色药盒带来的冰冷刺痛。
水声哗哗,掩盖了客厅里父亲压抑的、几乎听不见的咳嗽声。
劳保用品的“生意”,在林野心里,从一种带着侥幸和负罪感的尝试,骤然变成了一项关乎生存的、必须精心计算和拓展的严肃任务。
那盒进口降压药像一道分水岭,把他逼到了墙角。
他不再满足于仅仅倒卖自己那份配额。
“赵叔,”第二天午休,林野再次凑到赵叔那张油腻的餐桌前,这次他的眼神里没了最初的闪烁,多了份沉静和探究,“您上次说工服改抹布……这旧工服,除了咱们自己那点,还有别的路子能弄到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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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叔正用一根牙签剔着牙缝里的肉丝,闻言斜睨了他一眼,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赞许。
“小子,胃口大了?”他嘿嘿一笑,压低声音,带着一种混迹底层多年的狡黠,“仓库后头,老孙头那儿,有个小门儿,通废品区。
那些报损的、淘汰下来的旧工服,按规定是该统一销毁或者当废品卖的。
可老孙头这人,爱喝两口,手头也紧……”
赵叔没再说下去,只是意味深长地朝林野搓了搓手指,做了个全世界都懂的手势。
林野心领神会。
下午收工前,他特意绕到厂区偏僻的仓库后面。
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机油、铁锈和废旧纸板混合的腐败气味。
果然,在一个堆满废弃木箱和生锈零件的角落,找到一扇不起眼的小铁门。
门虚掩着,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和一个佝偻着背、正在一堆破烂里翻捡的身影。
林野深吸一口气,推门进去。
门轴发出刺耳的“嘎吱”声。
老孙头猛地抬起头,警惕地看向门口。
他年纪很大了,脸上皱纹深刻得像刀刻斧凿,眼睛浑浊不清,穿着一件比他身材大几号的、同样洗得发白的旧工服,袖口和前襟沾满了油污。
“谁?”声音沙哑干涩。
“孙伯,我是三车间的林野。
”林野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自然,“赵叔……赵叔让我过来看看您。
”
听到“赵叔”两个字,老孙头紧绷的肩颈似乎放松了一点点,但眼神里的戒备没完全散去。
“老赵?他让你来干啥?”
林野走近几步,目光快速扫过老孙头脚边几个鼓鼓囊囊的、印着厂标的编织袋,里面露出的正是熟悉的深蓝色工服布料。
“赵叔说您这边……有些淘汰下来的旧工服,堆着也是堆着,怪可惜的。
”他斟酌着词句,“我家里亲戚在乡下开了个小作坊,正缺些耐磨的厚布料当擦机布用。
您看……能不能匀点给我?我按……按废品的价收,绝不让您为难。
”
老孙头浑浊的眼珠在林野年轻但透着疲惫的脸上转了几圈,又看了看那几个袋子,沉默了好一会儿。
仓库里只有废旧金属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和远处隐约的机器轰鸣。
最终,他喉咙里咕哝了一声,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:“一袋子,三十。
不挑不拣,就这些。
”他指了指脚边三个最鼓的袋子。
林野心中迅速盘算:一袋子里少说也有十几二十件旧工服,拆开改抹布,一件至少能拆出三到五块厚实的布块,按最低十块钱三块卖,一件工服的“废料”就能回本十几块甚至更多!三十块钱一袋,简直是捡钱!
“成!谢谢孙伯!”林野立刻掏出钱包,数出九十块钱,递了过去。
崭新的票子映着昏黄的灯光,显得有些晃眼。
老孙头接过钱,动作飞快地塞进裤兜深处,脸上没什么表情,只是挥了挥手,示意林野赶紧把袋子拿走。
“快着点,别让人瞅见。
”声音依旧沙哑,却少了些戒备。
林野二话不说,扛起三个沉重的编织袋,沉甸甸的分量压得他肩膀生疼,心里却像揣了一团火。
他弓着腰,像做贼一样,飞快地溜出小铁门,消失在仓库后面杂乱的阴影里。
这九十块花出去,换来的可能是一个月父亲药费的希望。
这沉重的负担,此刻竟让他感到一种扭曲的踏实。
***
旧工服的改造战场转移到了林野狭小逼仄的出租屋。
客厅一角的地板上,堆积如山的深蓝色工服散发着浓重的机油味、汗味和岁月沉积的霉味。
林野蹲在地上,旁边放着一把从夜市买来的旧剪刀。
他拿起一件磨损严重、肘部磨得发亮的工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