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章 工伤赔偿的血色公式(2/5)
》。
通报的措辞冰冷、客观,充满了规章制度的“正义感”,与老周此刻的绝望和愤怒,形成了地狱般的反差。
就在这一瞬间,林野的脑海里,如同被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!
不是雪地的反光,而是记忆深处,一片截然不同的、闷热潮湿的景象——马来西亚,吉隆坡郊外,那个尘土飞扬、蚊虫肆虐的高速铁路项目工地。
那时他还是实习生,跟着一个国内的工程公司。
工地上挤满了皮肤黝黑、眼神麻木的当地劳工和来自更贫困国家的“外劳”。
项目资金链断裂的传闻像瘟疫一样蔓延。
终于有一天,拖欠了三个月的工资彻底没了下文。
林野亲眼看到,一个叫阿卜杜勒的孟加拉钢筋工,因为追讨工资,被凶神恶煞的当地保安(其实是项目方雇佣的打手)拖到烈日暴晒的空地上。
项目部的中国籍经理,一个梳着油头、穿着POLO衫的胖子,拿着计算器走出来,操着蹩脚的英语,对着被打得鼻青脸肿、蜷缩在地上的阿卜杜勒,一条条“核算”:
“旷工记录,扣七天工资!”
“损坏扎丝工具,扣五百林吉特!”
“宿舍水电超支,分摊三百!”
“管理费、中介费扣除……”
“……”
最终,计算器上那个可怜的数字,变成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负数。
经理耸耸肩,一脸“爱莫能助”:“你看,你还欠公司的。
我们没追究你责任,已经是仁慈了。
”
阿卜杜勒绝望的哀嚎,保安粗暴的呵斥,经理那虚伪又冷酷的嘴脸,还有吉隆坡毒辣的阳光……那一切,如同褪色的胶片,带着闷热腐败的气息,猛地冲回林野的脑海,与眼前这冰天雪地中、盖着鲜红公章的扣款通知单,无比清晰、无比残酷地重叠在了一起!
**剥削的本质,原来从未改变!**
**私企老板的明抢,与国企工区的暗偷!**
**一个用保安和计算器,一个用规章和公章!**
**一个在赤道的烈日下赤裸裸地掠夺,一个在体制的红旗下道貌岸然地吸血!**
**最终指向的,都是工人血肉筑成的堤坝上,那一道道被精心挖掘、永不满足的泄洪口!**
一股冰冷的、带着铁锈味的战栗,从林野的尾椎骨瞬间窜上头顶。
他感到一阵眩晕,下意识地扶住了冰冷的工具柜。
柜门内侧,贴着他那张全家福照片的一角,父亲温和的笑容此刻显得如此遥远而脆弱。
他猛地从工装口袋里掏出那个随身携带、边缘磨损的硬皮笔记本。
没有找笔,他直接用冻得有些发僵的手指,指甲在空白页上狠狠地刻划,发出刺耳的“沙沙”声,仿佛要将这残酷的现实直接凿进纸里:
**工伤经济学=(赔偿款-罚款)÷(治疗费用+误工费)**
他死死盯着这个公式。
数字在老周身上得到了最血淋淋的演绎:
赔偿款=170,000
罚款=110,000(未正确佩戴手套50,000+答题未完成30,000+管理费20,000+利息10,000)
分期:170,000-110,000=60,000
治疗费用(工区垫付部分):80,000(还需自费部分未知?)
误工费(按最低工资算,至少半年):?(远高于60,000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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分母:80,000+?>>>60,000
结果,**永远小于1!**
而且,是**远小于1**!
这哪里是赔偿?这分明是经过精妙计算的二次掠夺!是一个用规章制度包装起来的、冰冷的、残酷的**血色公式**!赔偿款只是一个诱饵,一个幌子!工区通过预设的、看似合理实则苛刻的“安全阀”(劣质劳保、崩溃的系统、模糊的条款),在事故发生后,精准地启动这套扣款机制,将大部分甚至全部的赔偿金,连同工人垫付的医疗费、赖以生存的工资,一起吞噬回去!最终落到工人手里的,可能连最基本的治疗都无法覆盖,更遑论弥补因伤残带来的终身收入损失!
这个公式,像一个无底的黑洞,永远填不满。
它吞噬的不仅是金钱,更是老周这样的人,最后一点残存的尊严和希望。
林野的指甲因为用力而折断,在粗糙的纸面上留下一点暗红的痕迹。
他浑然不觉。
他的目光越过笔记本,越过痛苦喘息的老周,越过愤怒而麻木的工友,穿透工具房冰冷的墙壁,投向工区办公楼的方向。
那里,段财务科的灯光还亮着。
他仿佛看到,那些冰冷的数字,正在温暖的办公室里,被输入整洁的电脑系统,生成漂亮的财务报表。
而老周断腿流出的血,正无声地滴落在报表的利润栏上,凝结成一个刺眼的、被称作“成本控制优化”的红色数字。
“黑洞……”林野无声地翕动着嘴唇,喉咙里涌上一股浓烈的铁锈味,“一个……永远填不满的……黑洞……”
老周的悲愤和工友的怒火,在陈大奎带着两个段里安监科的人出现后,被强行压了下去。
安监科的人面无表情,只是重申了扣款的“合规性”,强调了“安全责任重于泰山”、“规章面前人人平等”,并暗示老周如果对认定有异议,可以按程序申请复核,但“需要时间,而且结果未必改变”。
时间?老周最缺的就是时间!医院催缴后续治疗费和假肢定制的首付款,家里等着米下锅。
那六万块,像杯水车薪,瞬间就被现实的焦渴蒸发殆尽。
绝望之下,老周只能低头。
他在那份扣款确认单上,用颤抖的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笔尖划过纸张,像刀子划过心脏。
签完字,他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最后一丝精气神,瘫在椅子上,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和连绵的雪幕。
林野默默地看着这一切。
他没有说话,只是把笔记本上那个血色的公式,用红笔狠狠地圈了起来,在旁边打上了一个巨大的、黑色的问号和一个触目惊心的惊叹号。
接下来的日子,林野像一头沉默的困兽。
白天,他依旧在风雪中推着轨检小车,重复着枯燥而危险的点检。
每一个颠簸,都让他想起老周那条断腿和那个冰冷的公式。
晚上,他不再去料场角落进行“幽灵代跑”,也暂时放下了那些高深的测绘资料。
他把自己关在冰冷的出租屋里,就着昏黄的灯光,一遍遍地翻看老周那份工伤认定书和扣款明细的复印件。
他像一个偏执的侦探,试图从那冰冷的文字和数字中,找到撬动这架不公机器的支点。
“未正确佩戴手套……监控录像……”林野的目光停留在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