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1章 蒋琬篇——接班人
我名蒋琬,字公琰,零陵湘乡人氏。那日,广都县衙外蝉鸣聒噪,我正于衙署后院田亩间挥锄,汗水浸透了粗麻短衣。忽闻急促马蹄声由远及近,差役惶惶奔来:“大人,主公车驾已至城外!”
我抬头望日头,心知失礼于主公,匆忙整衣出迎。刘皇叔脸上怒色如凝霜:“公琰不理政务,莫非荒废职守?”我默然垂首,深知解释无用。心中却无半分懊悔——田间禾苗青翠,农人饱暖,便是我所守之责。
当夜,我被锁入县衙侧室,窗外月光清冷。未料想,丞相竟星夜飞驰而来。我在昏暗中听闻丞相之声:“蒋琬乃社稷之器,非百里之才也!”门锁应声而落,丞相立于清辉之下,温言道:“公琰,随我回成都吧。”
建兴五年,我已在丞相府执掌文书。那一夜,汉中军报如急雨般送至,丞相召我入帐。灯下他眉峰紧锁,递来军令:“公琰,你与长史张裔共掌府事,后方粮秣调度,全托付于你了。”
我双手接过那沉重的竹简,指尖触到丞相微凉的手背。帐外秋风卷过秦岭松涛,案头堆积如山的粮册兵符,此刻仿佛化作蜀中千家万户的灶火炊烟。我深知这份担子之重,一诺出口,便如刻于山石:“丞相安心北伐,粮草辎重,琬必不使有缺。”
从此,案头灯烛常伴星月。我伏身于舆图粮册之间,指尖抚过栈道艰险处标注的粮站,如同抚过蜀地百姓的脉搏。丞相每有军令,我必亲自督促办理,文书往来,昼夜不息。当北伐捷报传回成都,满城欢腾之时,我仍独坐灯下,只觉肩头担子更重几分——前方将士的性命与热望,此刻正压在我笔尖与算筹之间。
建兴十二年八月,汉中驿马踏碎秋夜寂静。当那封墨迹犹新的急报展开在眼前,“丞相病笃”四字如寒冰刺入心脉。我手中毛笔颓然坠地,墨汁在“陇西粮运”四字上洇开一团绝望的深黑。推门而出,寒星满天,风里仿佛裹挟着五丈原萧瑟的秋气,直透骨髓。
先帝托孤之言犹在耳畔,丞相临终所荐,竟是我这沉默寡言的书生。朝堂之上,当陛下以殷切目光望来,我跪伏在地,额头触到冰冷殿砖,丞相在斜谷病榻上交付蜀汉山河的沉重,此刻终压在我肩头:“臣蒋琬,敢不竭股肱之力,效忠贞之节!”
延熙元年,汉中大营军帐内,姜伯约手指舆图上陇西之地,慷慨陈词:“大将军,魏国新丧司马懿,正可……”他眼中灼灼战意如火苗跳动,我却凝视地图上蜀中道道山川,耳畔仿佛传来汉中百姓运送粮秣时沉重的喘息。案头那卷摊开的民册,字字皆是蜀中父老黝黑面庞与龟裂的双手。
“伯约,”我止住他,“连年征战,益州疲敝,民力实难再继。”烛光摇曳,映照着他年轻脸庞上难掩的失落。我叹息道:“丞相昔日六出祁山,未竟全功,岂是智谋不足?天时、地利、人事,缺一不可啊。”帐外秋风呜咽,吹动案上待批的请求减免赋税的奏疏,那沙沙声响,像是无数黎庶疲惫的叹息。
延熙九年深秋,病骨支离的我卧于榻上。窗外秋风卷着药炉苦涩气息,案头摊开的北境军报字迹模糊。侍从低声禀报:“大将军,姜将军又拟出兵陇西……”我无力地摆摆手,目光投向墙上益州地图,那些曾被丞相与我指尖反复摩挲的山川关隘,在昏沉视线里渐渐朦胧。
“丞相……琬力尽矣……”我喃喃着,仿佛又见五丈原秋风中丞相执笔灯下的清瘦侧影。蜀汉疆土与苍生,连同案上待批的文书,此刻都沉甸甸地压上心头,又缓缓抽离。眼前烛光渐暗,恍惚间,丞相临终嘱托与斜谷军营的灯火,终随深秋最后一片落叶,悄然隐入无边的寂静。
案头那卷未批完的益州民册,被穿窗而入的风悄然拂动,沙沙作响,如春蚕食叶,如细雨润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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