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九章 《万艳书 贰 下册》(5)(2/5)
老徐正清。
马世鸣不由细细地回顾徐正清的种种言行,实不能想象他在与詹盛言暗度陈仓。
但这是不是反过来说明,这两人的心机之重、默契之深?照理说,无论事情的真伪,徐正清都应立即被捕问才对,但令马世鸣作难的是,因审讯詹盛言无功,他这位镇抚司头目已引起了九千岁的严重不满,倘或再未能及早查知徐正清也属安国公一党,那么自己的位置就岌岌可危。
尤其是,徐正清乃九千岁所倚重的左膀右臂,所谓人红是非多,万一是仇家精心构陷,那么一旦徐正清洗脱冤屈,也定会向当日逮捕自己的人展开报复。
该怎样处理这只烫手的山芋?
马世鸣慢悠悠地折起了信纸,叫了声:“常赫。
”
侍立在旁的常赫一言不发,近前俯身听命。
傍晚前,徐正清接到了镇抚司马大人的邀请,说在私宅设宴,有事奉请。
徐正清手头原还有好几场应酬,但比起那些人来,马世鸣这位细作头子是他最不愿得罪的。
故而徐正清吩咐仆人们去向各位东道打声招呼,说自己晚些到,这就传轿直奔马府。
入席后,他方知晚宴的宾客仅自己一位,马世鸣又东拉西扯不谈正事,这就表明情况很不妙。
每喝一口酒,每表演一丝轻松的笑意,徐正清的心都被钳子捏得更紧一些。
酒过三巡,一位下人匆匆走来,对马世鸣耳语一阵,捧上了一个又小又扁的油纸包。
马世鸣拆开了纸包,掏出一封信函来,徐正清看不到其上的内容,但他能看见盘起的绳索、烧热的刀子、油锅已经在咕咕作响……
马世鸣抬起脸来面对他,脸上涌起了歉意。
徐正清遂感到一阵隐秘的解脱——这个人不会对一个背弃了九千岁的叛徒表现出抱歉!已停止的心脏重新开始了狂跳。
马世鸣说北城出了件案子,原是小案,一个乡巴佬遭劫丧命,问题是,他们查验他身份时,发现他腰带里封了个油纸包,包里头就藏着这封信,“阁老,您自个儿读读看。
”
他把信递过去,一眨不眨地盯着徐正清,但他失望了。
人们总以为一个特务头子准是目光如炬、明察秋毫,任何谎言都逃不过他锐利的双眼,但马世鸣发现——在经过长达几十年的侦查、审讯、拷问后发现,你可以瞪着眼看,直看到两眼出血,但也看不破那些高明的说谎者;你永远也无法确定他们哪一句是真、哪一句是假,刚才那一下皱眉或微笑究竟蕴有何种含义。
这就是为什么,要有监狱和监狱里的一切,只有这些能挖出一个人真正的思想,就像敲开蛋壳,从中舀出颤颤巍巍的蛋黄。
一想到这里,恨就被激发了出来,他已经把詹盛言敲得个七零八落,却依然没有找到那个人的裂缝,甚至连一个自怜的眼神也捞不到。
啊,这个王八蛋,是所有男人自尊心上的痛牙。
所以如果你真敢和詹盛言搅和在一起——马世鸣盯住了对面的徐正清——我会亲自为你挑选痛苦的。
徐正清读完了那封信。
他知道马世鸣自始至终都在紧盯着自己,只一个细微的表情出了差错,枪尖就会抵来他肋下。
随一个个字在眼下流过,徐正清能感到惊惧、恐慌、焦急、愤怒正在一层又一层地涌过来,妄图攀上他的脸、占领他的脸,就像他督军时曾见过的那些援墙攻城的士兵们。
城墙坚固极了,他固若金汤的脸孔未有丝毫动摇,曾花掉半辈子铸就的虚伪把他牢牢地围护起来。
躲在那后面,徐正清急速地思考着:就眼前这个情形来看,马世鸣既然并未对我实施正式抓捕,就说明还没拿到过硬的证据,依然对我阁臣的身份有所忌惮,何况,一旦我被指为逆党,他的镇抚司也会因搜集情报不力而受到严惩……
我最好别出事。
至少在这一点上,我们俩是一致的。
徐正清的心里有了底,他将那信往桌上一丢,带着得体的轻蔑,“说我和詹盛言勾结?怎么不说我在阴沟里和野狗行事啊?”
马世鸣哈哈大笑,“阁老,我也不信如此荒谬的说法!依阁老看,您的对头是谁?”
“处处都是我的对头,不过有实力策划此等阴谋的,我只想到一个人……老马,你想是谁?”
“我?我没想是谁,我就想,于今该怎么办,过后阁老才不会怪罪于我?”
徐正清也笑起来,他掏出了手绢抹抹嘴,“你就是干这个差的,我不怪你。
”他指了指桌上的信道,“这玩意,你最多能压多久?”
“最多三天。
阁老要是在三天内能举证自明,这件事就可以被抹掉。
否则,就得通过‘白匣子’上报,捅到九千岁那里。
还有,这三天,我得增派两个人服侍阁老左右。
”
徐正清自然听得懂,这是要把自己监视起来,他做出无所谓的态度,呵呵一笑,“好说。
你先替我给人送封信。
”
“阁老吩咐,无不照办。
您的信,打算送给谁?”
严格说来,这不算是信,不过是一张“字条”而已。
匆匆写就,寥寥几句,但唐席已充分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。
“柳承宗出手是又快又狠,姜还是老的辣。
”张客在旁喃喃了一句。
唐席咬了一会儿牙道:“那就试试看,最后谁是谁的下酒菜!是他那块老姜,还是我这头糖蒜。
”
自从公开亮相,帮助徐正清扳倒了户部张尚书之后,唐席就进入了镇抚司最高等级的监视名单,后来百花宴一案,他也曾入狱受审,然而很快就被无罪开释。
就借着这短暂的时机,通过徐正清的撮合,他已和马世鸣结下了“交情”。
尽管如此,他依然担心镇抚司的密探并未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