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：&ldquo能。
消息此时送出，明日清早便能抵达帝都。
&rdquo
&ldquo好。
你便让他们在民间散布流言，就说&mdash&mdash&rdquo海市眨了眨眼，&ldquo就说昶王一行在海上遇上了飓风，舟毁人亡。
如此一来，若是帝旭被杀，皇室血统便就此断绝，叛军之中为了争夺权力，势必要先来一场内讧。
快去。
&rdquo
玉衡深深颔首，旋即出门传信。
片刻之后，玉衡推门进来，面有喜色。
&ldquo消息已然出发。
&rdquo
海市亦稍舒了口气。
&ldquo唯今之计，也只有如此，赶不赶得及，这就要看天命了。
&rdquo
玉衡取过那些男装，道：&ldquo夫人，玉衡这就伺候您换装。
&rdquo
海市却轻轻摆手。
&ldquo不急。
行辕外有兵士守卫，丑时三刻趁他们交接再走不迟。
&rdquo
&ldquo是。
请夫人休息，丑时奴婢会唤夫人起来。
&rdquo玉衡说着，便要退下。
&ldquo玉姑。
&rdquo海市唤道。
&ldquo是。
&rdquo
海市替琅缳理了理头发，为她敷上浸透海水的布巾。
&ldquo义父他小时候，是个什么样的人？
玉衡一怔，随即展开了温暖的笑。
&ldquo世子与皇上，是当年宫中最伶俐可爱的两个孩子。
世子被送进东宫与太子一同教养时才五岁，常常骑着小马常与皇子们一同出游。
皇子中以皇上骑术最高，自然世子与皇上也特别亲厚些。
皇上少年老成，虽说样样胜过太子，却因为母亲出身低贱，处处受制，在宫中难得一个同龄友人，也便十分疼爱世子。
太子对下人颐指气使，靠近马匹倒每每畏怯，亦不喜欢看旁人骑马射箭，常闹别扭不准世子与皇上出游。
&rdquo
玉衡说着，微笑着叹了口气，仿佛陷入了深远的回忆之中。
&ldquo所以，每逢节庆，各皇子齐聚御前的时候，是皇上最高兴的时候。
旁的皇子都在讨皇上与太后的欢心，只有皇上他拉着世子就躲到一边去玩耍。
皇上十二岁那年的大暑，四名皇子与世子均跟随皇上往望山围场夏狩。
宫中凌人窖存冰块的冰藏就在围场外三里多地，皇上带着世子甩开宫人，去冰藏玩耍，谁想巡山的狩人们见冰藏的铁门半开，当是农人偷窃冰块，便随手关了门，将两个孩子锁在里边。
待一个多时辰后找到他们的时候，皇上已经手脚僵冷不省人事，却还将世子紧紧抱在怀里，分都分不开。
世子不过是面色发青，说不出话来，躺了几天便好了，皇上却休养了三个月。
先帝本来是要重罚他们，见他们如此友爱，只好下旨，待冻伤痊愈后将两个孩子各打三杖了事。
那之后，这两个孩子愈发好得什么似的，一同骑马练武，研习兵书，在棋盘上用棋子推演阵势，像两棵比肩的杨树一样，见风就长。
若不是那场战乱&hellip&hellip&rdquo玉衡忽然说不下去，悄悄侧转了脸。
&ldquo玉姑。
&rdquo海市像孩子般拭去眼角湿润，微笑道：&ldquo谢谢你。
&rdquo
&ldquo夫人，您知道吗？&rdquo玉衡转回头来，指尖拈起海市脖颈间挂着的镶水绿琉璃金扳指。
&ldquo这是老清海公送给世子的，皇上当年讨了好几回，世子都不肯给他呢。
&rdquo
海市沉默了一刻，抬头对玉衡凄然道：&ldquo对不住，玉姑，我不能走。
&rdquo
玉衡尚来不及收回拈着扳指的手，脸颊上便挨了热辣辣的一巴掌，耳内轰鸣不已。
&ldquo老奴放肆！&rdquo海市倏地站起身来，指着玉衡的额头厉声痛斥。
&ldquo好大的胆子！莫要以为你服侍了皇上这么多年，便可以对主子不敬！&rdquo她扬声喊道：&ldquo卫兵！卫兵！来给我把这老贱人拖出去！&rdquo
玉衡愕然捂着面颊，呆楞地望着海市。
卫兵远远听见喧闹，匆匆赶来，正赶上斛珠夫人大发雷霆，鲛人死死抱住夫人的手臂，不住摇头落泪。
&ldquo明日要出海送神，不可妄破杀戒，真是太便宜了你！&rdquo年轻的夫人盛怒之下摔碎了桌上的茶盏，恨恨道：&ldquo你们把她拖出去给我好生看管，明日决不许放她上船，待我送神回来，再慢慢收拾这张老皮！&rdquo
玉衡怔怔看着那张决绝而美丽的、孩子似的脸孔，猛然闭上了双眼，老泪纵横，顺从地让卫兵将自己架了出去。
最后一名卫兵恭谨地为海市掩上房门。
琅缳依然跪在床边，紧抱住海市的手臂，哀恳地摇晃着她，海市却阖着眼，久久不答她，终于勉力支撑着自己，坐倒在琅缳怀里。
&ldquo好险&hellip&hellip那茶&hellip&hellip幸亏玉姑不曾喝。
&rdquo海市的声音越来越低。
任凭琅缳如何急切地掉着泪摇撼她的肩，她也不曾再回答过。
禁城极顶。
紫宸殿的重檐庑殿顶上风势浩大，并肩站立其上的二人衣袂飘舞，直欲飞去。
街衢纵横如棋盘，屋宇如豆，广袤帝都尽收眼底，直到视线为柱天山脉所遮挡。
&ldquo鉴明，解开那个延命之约吧。
事到如今你再不允，也不过让我多半天寿命，白赔上你自己，并无意义。
&rdquo帝旭俯瞰着开平门外，二万叛军蠕蠕如蚁，拥着十数辆铁角冲城战车，叫嚣喧哗着向开平门撞击过来。
方诸沉默有顷，忽然开口道：&ldquo旭哥，我明白了。
那时侯你说的话。
&rdquo
&ldquo什么？&rdquo帝旭不曾转过脸去，依然直视前方。
&ldquo那天，我们就坐在这儿，躲在吞脊兽和鸱吻后面偷看牡丹出嫁，你说你最喜欢呆在这儿无所事事，看着下面，觉得自己就是一只鸟。
&rdquo方诸眼里有着温暖的笑意。
&ldquo倘若我们不是生在这里&hellip&hellip&rdquo帝旭昂然仰头望天，嗅知血气的尸鹫已然远远盘旋，伺机待下。
他浅淡一笑，不再言语。
方诸笑道：&ldquo旭哥，还有时间下一盘棋。
&rdquo
帝旭环顾脚下帝都，片刻，道：&ldquo走罢。
&rdquo
金城宫内，宫人已逃避一空，箱匮倾倒，整匹的金翠绸缎堆积遍地。
百余盏白牛皮灯无人熄灭，兀自在白日天光中暗弱地亮着。
黑白棋子错落于翡翠棋盘，势力消长，侵吞倾轧，永远困囿于经纬纵横之间，是命运巨手下朝生暮死的蜉蝣。
半盘残棋间，数十年人生隐约峥嵘。
帝旭以手支额，指间玩弄着一枚黑子，态度闲雅。
沉吟间，他倏地瞥一眼门外，道：&ldquo谁说还有时间下一盘棋？这就有人找上门来了。
&rdquo说着伸手一抹，搅乱了满盘棋子。
方诸哂了一声：&ldquo老模样，眼看要输，总得找个借口把这一局废掉。
&rdquo一面将白子逐一拣入翡翠樽中，一面漫声道：&ldquo硝子，是你？&rdquo
现身门外的黑衣军汉答道：&ldquo是我，总管。
&rdquo
&ldquo是你的人？&rdquo帝旭收拣着黑子，问道。
方诸盖上棋樽的镶金翡翠盖子。
&ldquo不算是。
&rdquo
&ldquo季昶的人？&rdquo帝旭亦将棋子收拾整齐，两樽棋子齐整相对地搁在棋盘之上。
硝子走进门来，凛然答道：&ldquo也不算是。
我自己一个人。
&rdquo
帝旭失笑，道：&ldquo这人倒有意思。
&rdquo
&ldquo昏君。
&rdquo硝子腰间长剑铮然出鞘，指向帝旭。
&ldquo原先我亦不信你竟能昏庸一至于此，宁愿自欺欺人，以身犯险，潜身羽林军中十年，暗地阻挠昶王的密谋。
可是，十年实在太长，长得让我不得不看清了你。
今日杀你毫不冤枉，却是替天行道。
&rdquo
帝旭霍然起身，广袖飘拂。
&ldquo乾坤玩弄朕，朕亦玩弄乾坤。
天若有道，为何不降雷将朕殛杀，要假凡人之手？朕十数年乱暴之行，为何至今才有报应？&rdquo他将视线转向硝子，眉目愈加飞扬，狷傲不可一世。
&ldquo是朕亲手杀了自己，与天何干？&rdquo
鼙鼓声如万马奔腾，动地而来。
乾宣、坤荣、久靖、定和、文成、武德、祥云、钧雷、紫宸九外殿全陷，宁泰门已破，叛军攻入后宫。
那有如巨兽脚步般的鼙鼓声，混杂着万千呼啸奔涌的人声，使得帝旭手边夜光杯内嫣紫的葡萄酒漾起重重细纹。
仁则宫方向扬起了赤红色旌旗，人潮如挟着风雷的铅云向金城宫席卷过来。
帝旭回头对硝子轻慢笑道：&ldquo留名史册的人只能有一个，机会转瞬即逝。
&rdquo
&ldquo走到这一步才背叛你的主子，未免太迟。
&rdquo门外站立着的男子抽出长刀，遥遥向硝子虚指。
他背着光，面容黑得混沌一色。
硝子笑起来，露出洁白的牙。
&ldquo你的主子待你又如何？他不放心你，又安排我混入黑衣羽林伺机暗杀，你可曾知道过有我这样一个人？府中的消息是我走漏，他亦疑心不到我，却一气杀了二十来个家奴。
你听你主子的话，我的主子却只是我自己。
&rdquo
符义黝黑的面孔文风不动，手中金刀受杀意激荡，发出了幽幽的嗡鸣声。
符义身后的沉默人墙忽然被一个慌乱的喊声撞开，圆脸矮胖的织造坊主事施霖挤将进来，踮起身体向符义耳语几句。
符义一贯平板如铁的脸上竟显露出明显的震惊来，手中金刀划然反手，逼住了施霖不过一寸长短的脖子：&ldquo你敢发誓你说的是真的？！&rdquo
施霖哆嗦着女人一般红润饱满的唇与遍身的垮肉，颤巍巍地说：&ldquo我、我怎么能知道真不真&hellip&hellip可是不过一个早晨，京中就全传遍了啊！&rdquo
&ldquo出去传令，传播谣言者，不论战功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