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部 第十章 长生肴(4/5)
“鲁大人,”朱成碧等到此刻方才开口,“提醒你一句,那朱雀鬼胎危险至极,唯有母鸟的歌声可以暂时安抚。
这回恐怕还得请你家曲姑娘出马才行。
”
“如何?”檀先生紧张地问。
一缕被箭头割断的发丝在他们之间缓缓飘落。
琅琊王没有答话,凹下去的面颊,眼看着一点点地丰满起来。
他欣喜地伸了手,打量着指甲上重新充沛的血色,又取下头上的玉冠,散了满头黑发下来——
清醒过来时,他已在瞬间将追日弓举在了胸前,一支完全由寒冰凝成,银光闪闪的箭架在其上,箭头正对着常青的前额。
常青已退了一步,又恢复了平日坦然的表情,甚至还恭敬地朝他微微欠着身。
“可还有一丝银丝?”
头顶阴云密布。
冰冷的雨滴一点一滴从天而降,擦过雕塑般对视的两人的脸颊。
堆积如山的尸骸,站在尸骸旁边的男人,雨水从他的刀尖滴落。
雪白的蜷曲长发,前额上鲜红的眼睛。
一阵汹涌的杀意在鲁鹰的胸中涌动,犹如深夜中遥遥传来的狼嚎。
他一面问,一面站了起来,在室内尝试着走了两步,哪里还有病重的样子?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充满了力量,面上肌肤丰盈,莹莹生光。
“这么些年了,鲁大人从未放弃过我就是白泽这荒诞念头。
你可曾想过,若我真是白泽,你又当如何?”
“恭喜王爷!”
“若是叫我找到证据,表明你跟这朱雀鬼胎有关……”
琅琊王尚未来得及大笑出声,耳边便传来一阵遥远的爆炸声。
他跟檀先生站到窗边一望,有火光直刺入夜空,伴随着滚滚烟尘,只消一会儿,便朝四面蔓延开来。
紧接着是人声喧哗,竟然连王府内也充满惊惶的喊声。
一个女子的声音在门外哭着:
“是么?”
“王爷,寒潭寺跟四璟园忽然被人炸了!整座王府都是老鼠乱窜,还学人行走,嘴里口口声声说什么,麒麟王就要回来了——王爷,王爷,这里住不得了!”
常青的嘴角抽了抽,反转了手腕,却是朝鲁鹰的胳膊抓了上来。
他盯着鲁鹰脸上伤痕,手中一点点地用力,面上却带着笑。
“没错,那混世魔王将要再临。
你们还是收拾细软,各自逃命去吧。
”
“就算你改头换面,我也知道你的真面目——白泽!”
他待得门外没了动静,转头问道:“不是说要等到天亮,明暗相交的那一刻再开塔?”
“我知你是谁。
”他用唯有他一人能听到的音量在他耳边言道:
檀先生面露惶恐:“并非属下所为!”
朱雀火焰极难扑灭,若这鬼胎爆炸,火焰一旦蔓延在无夏城中蔓延开来,后果不堪设想。
想到此处,鲁鹰再也坐不住,立刻告辞,要赶回巡猎司。
朱成碧跟常青二人将送他到楼下,常青颇为殷勤地替他将马牵了出来,鲁鹰翻身上马,却一弯腰,抓住了常青的胳膊。
“罢了。
那朱雀鬼胎本来就易爆,提前开便提前开吧。
吩咐下去,本王即刻要去莲心塔——”
鲁鹰恍然大悟。
难怪徐若虚能带回伽楼罗这个名字。
他曾听徐学士说起过,当初将那玄蜂派到无夏城,并令其暗杀徐疏影的,正是北狄的萨满,原因似乎是为了一个”五年后会坏我北狄大事“的预言。
如今五年时间已过,无夏城中又出现了朱雀鬼胎——莫非又是北狄所为?
下一刻,原先被那女子守着哭了一阵的门轰然炸裂。
撕碎了门扉,冲进室内,蔓延开来的,竟是些气势汹汹的粘稠阴影,还夹杂着咆哮声:“言而无信!”
“朱雀鬼胎威力巨大,但怨气深重,脾气暴躁,稍有不慎,便可从内至外整体爆裂开来。
如此威力巨大,被教众们以迦楼罗之名称之,也未必不可能。
“
檀先生挡在了琅琊王身前,将一只不过手掌大小的木制的饕餮傀儡举了起来。
那饕餮是他亲手一点点削制而成的,已经失了一只前臂,脖子上一枚袖珍的黄金质地的项圈闪闪发光。
常青默默地捂住了眼睛。
他揪住了那饕餮傀儡的脖子,朝旁边狠狠一扭。
“这玩意儿尝起来满是鲜血和痛楚,一点儿都不好吃。
”朱成碧干脆地回答。
那阴影犹如海潮,本来已经快要扑到他们眼前,此刻迅速退了下去。
朱成碧从阴影中滚了出来,捂着脖子还在咳嗽:“不是说好,不伤无夏城!?”
常青有些惊讶:“我还道你整日里只知道吃——”
琅琊王站到她身边,俯视着她。
他朝檀先生招了招手,后者将饕餮傀儡放在了他的手心里。
“但朱雀鬼胎,与其都不同,虽在灵宠中威力巨大,但数百年来,甚少有萨满敢于使用。
若要论其缘由,则是因这鬼胎,是取朱雀卵,孵化到成型却未睁眼之时,便将卵壳尽都碎了。
这过程中,常常十只也未必能存活一只。
孱弱者自然死去,立刻被碾为肉酱,一点一点喂给那唯一存活下来的一只。
待这一只吃着兄弟姐妹的肉,长到羽翼渐丰,则挑选月圆之夜,以白垩掌印布下阵法,再诵经祝祷,斩其头颅。
如此重重积怨,灵魂久不散去,可成朱雀鬼胎。
”
“本王只说把你家账房还给你,什么时候说过会不引爆朱雀鬼胎?”
说到玄蜂二字,朱成碧跟常青交换了一个眼神。
鲁鹰只装作没有看见。
一只优美修长的手按着那傀儡的上半身,另一只却在将整个下半身朝一侧用力翻转着。
就好像有同样的无形的巨手也施加在朱成碧身上,她被压在地上,完全无法动弹,整个身体都被翻转成诡异的角度。
萨满者,又名珊蛮,为北狄的先族——女真族的巫师。
女真族久在野地居住,眼见草原辽阔,山川宏大,星河灿烂,以为必有神,遂以族中敏锐者与其沟通,获得预言神谕,用以治病救人,破解迷津。
而这些萨满,为了便于与天地神灵相通,常常在身边养有动物外形的灵宠。
这类灵宠多以狼、马、熊、山鸡为常见,稍罕见的,也有诸如玄蜂的妖兽。
“本王这一生,不知道有多少次差点儿病死,日复一日地躺在床上,被喉咙里的血块呛得无法呼吸。
总以为下一刻就要死掉,却一次又一次地活了下来。
”
按朱成碧的说法,这朱雀鬼胎并非天生的妖兽,却是由人类造出来的。
琅琊王语调闲适,犹如在话家常。
手上的力道却完全没有松懈,只听的手中的傀儡咯吱作响:“每一次,本王自鬼门关上熬过来,都会平白生出些恶意,总想着要找一个旁人,也叫她尝尝我尝过的苦楚。
”
朱成碧却不以为意,只皱了眉头,将团扇在那鸟身上点了又点,良久才开口问道:“你们可听说过北狄的萨满?”
只听咔嚓一声,他活生生扭断了饕餮傀儡的脊背。
朱成碧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,刚才一直在颤抖不止的双腿忽然一下子软了下来。
常青将两手都揣在了袖子里,冷哼了一声。
“如何?是不是半身都毫无知觉?简直生不如死?”
“事关巡猎司机密,恕我不能直言。
”
琅琊王抓起了她的头发,将她扯得不得不仰着头:“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,若是见到你狼狈成这个样子,可还会回头看你一眼?”
鲁鹰咳了一声。
她没有回答,一双大眼虽然是睁着的,却毫无光泽,只剩空洞,像是已经痛得失去了知觉。
“那是自然,因为这并非寻常活物。
”朱成碧表情严肃,却不肯再说,只朝鲁鹰望过来:“若果真如此,则事关重大。
鲁大人,那将伽楼罗之名告诉你的人可有说过,这鸟现在何处?数量有多少?”
琅琊王顿时觉得无趣,松手站了起来。
常青念着画上注解的字,接着不解道:“奇怪,这妖兽的分类不在鸟部,却是在鬼部?”
“王爷何不直接告诉她,是常青将她给卖了?”檀先生在后方说。
“朱雀鬼胎。
”
“黑麒麟已经是囊中之物,我又何必多嘴?再说,阿瑗之事本王还欠她一个人情,这下就算还了吧。
”
那位不知名的画师,偏偏选了这些颜色,依照出现在黄帝面前的神兽白泽的描述,画出了这只狰狞的怪鸟。
它扭曲了脖颈,张着长喙,舌头伸出来一半,似在不甘嘶鸣。
一圈由浓墨勾出,又用鲜红点染的细小火焰包绕着它。
鲁鹰只觉得胸口一震:他认得这种鸟,这种鸟是——
那孩子蜷缩着身体,在包绕着自己的火焰当中哭泣着。
木炭的黑,凝固鲜血的红,蒙在死人双目上的白。
她走得越近,就听得越清楚。
它在哭着被亮光灼瞎的眼睛,哭着终日不得自由的痛苦,哭着久远的,几乎已经遗忘的梦境——在梦中,它曾被温柔的歌声所环绕。
他将画卷在两人面前一展:“可是这个?”
她揪住身边之人的衣裳后摆,再也不肯朝前一步。
那人察觉到她的异样,蹲下身来,好跟她的个头平齐。
“鲁大人,听翠烟说,你在找一种浑身光裸,无一丝羽毛,巨头盲眼,又能喷火的怪鸟?”
“焰儿,我也不忍逼你面对这朱雀鬼胎,但如今整个无夏城危在旦夕,还是请你无论如何得想起来……”
话刚说到一半,翠烟出去时带上的门,便叫人砰地一声,自外面推开了。
目前还是暂时被叫做常青那人怀里抱着只画卷,站在门口,一侧嘴角懒懒地上翘着。
他初到天香楼的时候,还只是个俊俏的少年郎,这么些年跟着朱成碧东奔西跑,竟是越发显得温润从容起来。
整个人便如一块璞玉,如今才真正地被打磨成型,只消这样静静地立着,便已是光华自生,不容逼视。
想起什么?她瑟缩了一下,习惯性地将大拇指放到嘴里吮着。
他见了这个动作,不由得长叹了一声。
“原来是你……”
自她重生以来,这人类一直陪在她身边,起初她对他又惊又惧,没少啄他的手指。
可他包好了手指,又过来给她换水换药,到她化出人形,又是他带她去买新衣新裙,日日给她梳头。
他总盼着她能想起来,可她实在不知道该想起什么。
但眼见着他这么愁眉不展,连带着她也要愁起来。
鲁鹰恍然大悟。
他还记得,几年前无夏城陷于无法扑灭的朱雀焰之中,曾有饕餮巨兽从天而降,吞食了大部分着火的屋舍,这才保下了剩余的城区。
就在它扭转身体,回头准备吞掉曲焰之际,他与那双燃烧着火焰的双眼曾经有过短暂的对视。
“那孩子在哭。
”她把大拇指拔出来,吞吞吐吐地说:“鲁叔叔不喜欢它哭……”
“而我心中有一个疑问,如今已候了足足八年,眼看答案昭然若揭。
鲁大人,我等得起,你可不要等不起了。
”
“是的。
”他转了头,去望悬在他们头顶的朱雀鬼胎。
他表情严肃,整张脸犹如刀刻斧削一般:“真是丧尽天良!”
她双目灼灼,犹如融化的黄金,中央的眼瞳竟然树立起来。
一个念头犹如雷霆,劈开一直以来包围着她的黑雾:那表情,她之前曾经见过的!忽然间,她发现自己身在半空,正急速坠落,而眼前这人紧跟着扑了下来,紧紧地抱着她,说——
“鲁大人,你可知这醍醐,只生长在昆仑山向阳的山岭之上,普天之下,仅有一株,每五百年里,唯有一个无月之夜,整棵茶树全部的叶子都会转为银白,方为成熟。
为等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,我曾在那树下守了一百多年。
”
但求同死。
鲁鹰还要再说,她却扬起一只手,制止了他,连声调也变得异常娇媚:
她打了一个寒颤。
“他不是白泽。
绍兴十一年,我随姚家军在小商河附近见过真正的白泽,如无意外,他此刻应仍在北狄。
”
黑雾重新合拢,刚才的光影犹如清晨的梦境一般消失了。
她拼命搜寻着它留下的痕迹——只剩下一段曲调,她曾经为他弹奏过……很多很多次……
朱成碧注视着那道狰狞刀疤,接着移开了视线。
“是的,焰儿,是这个,你想起来了?”
“我也曾信过他,这便是结果。
”
他一用力,竟然将她整个都高高举起。
他如此欢喜,双眼发光,只看得到她,所以没有能够察觉到,这动作惊扰到了身后的朱雀鬼胎。
它睁开了布满白翳的瞎眼,深吸了一口气。
鲁鹰朝她靠近了些。
这么近的距离,他脸上的刀伤清晰可见,从一侧嘴角一直上挑到眼角,差一点,便能废掉那只眼睛。
然后开始了剧烈的咆哮。
“我信。
”
数道漆黑的剑闪着寒光劈了下来,却在离徐若虚的鼻尖只有一寸的地方堪堪停住。
“你信他?”
站在后方的檀先生略微皱了皱眉头。
这十二只铁甲傀儡是他新作,从盔甲到手中所持重剑,均是玄铁所制,他留到最后,原是准备护送琅琊王到莲心塔这一路上,以备不时之需的。
谁想到他们一进莲心塔,这胆大包天的徐秀才盘腿坐在莲灯和尚的石像之下,自称已经等候多时。
这岂不正是天赐良机,正好用这自王府地牢逃走的嫌犯的血,来给他的铁甲傀儡开刃么?
朱成碧正捧了自己那只石榴杯在喝,闻言只是一乐:“他是不是常青,对我而言,有什么区别吗?”
他驱动了头三具傀儡,它们迈开脚步,铁甲撞击作响,将徐秀才团团围住,却在最后一刻停止了动作,任檀先生如何驱使,都再无反应。
他又驱动了三具,竟然也是同样的结果。
“他不是常青。
”
徐秀才只是坐在原地不动,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。
鲁鹰一直盯着翠烟,直到她颇不情愿地出了门,连脚步声都渐行渐远,终至消失,这才开口:
“你果然是会点儿妖法,否则怎敢一人在此?”
“鲁大人,你再捏,我那牡丹杯可就要碎了。
这十二只花神杯原是一套,少一只,汤包会活活念死我的。
”
“什么妖法?”徐若虚扑哧一声:“别蠢了,另外你也说错了,我怎会是一人?”
倘若一个人拥有一只可以画出世间万物的笔,那么对他来说,画一只只存在于佛经当中的鸟,难道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?
一只蓝色眼睛的巨蜂从他袖中钻了出来,接着是第二只,第三只,朝铁甲傀儡的关节缝隙之间钻了进去,消失不见。
徐若虚举起了右手,腕上金铃兀自闪光。
但不存在,并不代表不会被人画出来。
“阿零!”
这世间并不存在伽楼罗鸟。
在上天香楼之前,鲁鹰便已经跟对各种妖兽了如指掌的徐学士确认过这一点。
自佛堂的各个角落,埋伏多时的蜂群应声而出,先是将他身边六具铁甲傀儡围了个水泄不通,再过一阵,蜂的数量却渐渐减少,竟然是全部钻入傀儡之内。
这六具铁甲傀儡忽然有了生命一般,回过身去,高举起手中铁剑,朝檀先生砍去。
正是他把“伽楼罗”这个名字带给了鲁鹰。
檀先生连忙驱动剩下的六具铁甲傀儡抵抗,徐若虚却一闪便失去了踪迹。
他有心要将这该死的秀才找出来,却无暇分心,只听得声声对话从后方传来:
刚刚过去的那个晚上,徐若虚直到天明时分才回来,直接出现在鲁鹰的床头。
他半边身体都还是湿淋淋的,拖在地上的衣摆上尽是浮萍和泥水,整个人因为寒冷和兴奋,微微发抖。
“王爷!你被骗了!就算你们炸了全部封印,放出黑麒麟,他也不会认你为主!”徐若虚急急道:“现在收手,还来得及救无夏城!”
“你当我真瞧不见他手腕上那串金铃?”
琅琊王发出一声嗤笑,却并不理会。
徐学士一噎,转头瞪他,鲁鹰双手环抱,望着徐若虚消失的方向:
“不瞒王爷,在下一直养得有一群玄蜂,可化人形,便是阿零。
什么妖法之类,都是因为阿零在暗中助我罢了。
这些日子,阿零离了无夏,千里迢迢地去了北狄,探听到了他原来的主人,北狄的大萨满跟妖兽白泽的对话。
原来那首流传甚广的童谣是由妖兽白泽亲自潜伏进无夏城所散布的。
他们不过是想利用你放出黑麒麟,制造混乱,好趁机挥军南下而已!”
“没事儿。
”鲁鹰劝慰,“这几年来他帮巡猎司破了不少案子,经验积累得差不多了,再说,他又不是一个人。
”
檀先生着起急来,索性丢了那些傀儡不顾,也想要赶到王爷身边去,可一具傀儡生生挡在了他的跟前,手中铁剑挥来,他不得不跃开躲闪,同时握住了腰间的乌鹫刀。
“唉唉,儿子大了不中留啊。
”徐学士很是感慨。
他曾经是谭一鹭的时候,由王爷所赠的刀。
自他恢复记忆,成为檀先生之后,便再也没有用过。
鬼魂之说过于虚无飘渺,鲁鹰向来是不肯相信的。
可徐学士的小儿子,那个十四岁便考取秀才,明显是机智得过了头的徐若虚却当了真,一连几个晚上,都偷溜出去寻找这只半面鬼的踪迹。
这家伙以为自己做得隐秘,却不知道鲁鹰跟徐学士两个老人家都还醒着,眼睁睁地看他在月亮底下翻墙出去。
“是么?”琅琊王的声音遥遥传来,是在问檀先生。
无夏城中因此开始流行一种传说:这桩桩怪事,都是由于一个叫做“半面鬼”的鬼魂的怨念所致。
甚至还有人绘声绘色地说,他亲眼在妖兽的尸首旁边见过这只鬼,它的一侧脸都被烧毁了,戴着只可怕的木制面具。
“王爷休得信他!属下对王爷一片赤诚,天日可鉴!”
尽管遭到了鲁鹰的反对,徐疏影学士还是抱着大无畏的态度采集了一些,甚至还试着种植。
但他所有的努力都归于失败:这种诡异的蘑菇,似乎在摘下来的那一刻便已经枯萎,无法再活。
“好,”琅琊王应道:“我信你。
”
这些尸体无一例外,全都在一侧密密麻麻地生长着一种胭脂红色的蘑菇,另一侧却完好无损。
但那该死的徐秀才,还在一字一句地说下去:“是么?阿零还亲耳听到那白泽说,为保证此事顺利,他还派出了一名擅长操纵傀儡,又懂得制作朱雀鬼胎的奸细。
此人胸前有一只雪白掌印,正与封印那鬼胎所用的掌印一模一样——你可敢让他脱衣核查?”
先是寒潭寺的三亩莲池一夜之间便干涸了,只剩下满池的枯枝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