令人恐惧。

    然而，不知道为什么，他的眼神和语气却又是让孩子放心的，如此熟悉，就像是&hellip&hellip像是一个兄长那样，亲切而熟稔。

     女孩恐惧的眼神令白墨宸回过神来，开口问：&ldquo怎么了？&rdquo 他的语气里还是残留着奇特的杀意，安心半晌不敢动，好容易才低声怯怯呜咽道：&ldquo娘&hellip&hellip娘在后屋哭得昏过去了！我好怕&hellip&hellip大夫说过，她的眼睛已经瞎了，要是再哭，损了心脉，就要&hellip&hellip&rdquo &ldquo别怕。

    &rdquo空桑的元帅屈下了一条腿，平视着小女孩，柔声安慰，&ldquo有我呢。

    别叫我叔叔了&hellip&hellip我叫我哥哥。

    &rdquo 军人的眼神柔和了下来，令安心不再害怕。

    她站在那里，任凭这个叔叔抬起粗粝的手擦拭着脸上的眼泪，嘟囔着：&ldquo真是的&hellip&hellip忽然冒出来一个姐姐，忽然又死了！&hellip&hellip娘不吃不喝，每天只是哭&hellip&hellip这可怎么办啊&hellip&hellip店也关了&hellip&hellip我们快要没钱吃饭了！&rdquo &ldquo别怕，有我在。

    &rdquo白墨宸擦干净了她脸上的泪水，柔声，&ldquo我们带娘回家吧。

    &rdquo &ldquo回家？&rdquo安心愕然地看着他，&ldquo回八井坊么？&rdquo &ldquo不是那一个家，&rdquo白墨宸摇了摇头，眼神忽然变得很辽远，望着北方，喃喃，&ldquo是另一个更老更远的家&hellip&hellip你不要害怕，我会代替你姐姐照顾你们一家。

    &rdquo &ldquo啊？&rdquo小女孩不解地看着他，&ldquo那&hellip&hellip你到底是姐姐的什么人呢？&rdquo 孩子是天真无邪的，问的时候理所当然毫不思索。

    然而，这个简单的问题却让白墨宸震了一下，竟然不知如何回答。

    是啊&hellip&hellip他，算是夜来的什么人呢？他们在黑暗中相伴多年，深爱彼此，然而从开始到结束，居然都不曾见过日光。

     一念及此，另一种剧痛便在他心底蔓延。

     &ldquo她救过我的命。

    &rdquo许久，他才低声回答：&ldquo我答应会替她照顾你们，就像是你们的哥哥一样&mdash&mdash这样好不好？&rdquo &ldquo&hellip&hellip&rdquo安心看着这个军人，迟疑了一下，没有立刻回答。

     &ldquo怎么？&rdquo白墨宸不解。

     &ldquo我姐姐&hellip&hellip真的和你很好么？可是，有时候你看起来好怕人呢，&rdquo安心怯怯地看着他，有些畏缩地喃喃，&ldquo就像那天晚上在大院子里，那些人都跪着，哭喊着求你饶命，你&hellip&hellip你是真的要杀他们么？真吓人&hellip&hellip&rdquo 白墨宸沉默了片刻，道：&ldquo我只是吓唬他们罢了。

    &rdquo &ldquo真的？那些人好可怜，你不要杀他们了&hellip&hellip&rdquo安心舒了一口气，想了想，又问，&ldquo我听到他们都叫你&lsquo白帅&rsquo&mdash&mdash你&hellip&hellip你真的是元帅么？&rdquo 白墨宸伸手将她抱了起来：&ldquo是啊。

    你看，这是我的虎符。

    整个云荒只有元帅才有。

    &rdquo他说着，拿出怀里那一枚青铜错金的虎符，随意地交到了小女孩手里，问&ldquo怎么样，愿意叫我哥哥么？&mdash&mdash有一个当元帅的哥哥，很威风吧？&rdquo &ldquo真的呀？&rdquo小女孩有些吃惊又有些喜悦地看着虎符，脱口，&ldquo当然愿意！&rdquo 孩童的眼眸和由衷的欢喜，如同一缕阳光，终于令他的灵魂感觉到了一丝平和。

    白墨宸抱着安心站了起来，正想去查看安大娘的情况，身边却有一个人从外疾驰而入，在檐下禀告：&ldquo白帅，穆先生在帝都传了消息过来，敦促请您尽快入京面圣。

    &rdquo &ldquo哦，&rdquo白墨宸淡淡应了一声，没有说什么，只是将怀里的安心交给了身边的侍从，吩咐，&ldquo别让这些事污了孩子的耳朵&mdash&mdash先带他们下去，到后堂等我。

    &rdquo &ldquo叔&hellip&hellip不，哥哥，&rdquo安心被侍从抱了过去，回头将手里的虎符递了过来，&ldquo还给你。

    &rdquo &ldquo没事，你先拿去玩一会儿吧。

    &rdquo白墨宸微微一笑，抬手摸了摸孩子乌黑的头发。

    侍从带着孩子应声而退，等小女孩身影完全消失在内堂，白墨宸这才转过身，看了一眼十二铁衣卫的首领北战，淡淡：&ldquo帝都那边怎么说？&rdquo &ldquo恭喜白帅！对于穆先生提出的所有条件，女帝都表示可以接受！&rdquo北战难掩喜色，道，&ldquo女帝愿意册封您为摄政王，从此退居后宫，不再过问政事。

    &rdquo &ldquo哦，&rdquo白墨宸却殊无喜色，&ldquo她的条件呢？&rdquo 北战道：&ldquo女帝提出的唯一条件，就是请您尊重她的私人生活，不再找慕容氏的麻烦，让镇国公府上下两百余口人得以保全。

    &rdquo 白墨宸微微怔了一怔，忽然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 &ldquo白帅不满意么？&rdquo北战有些愕然，&ldquo有什么异议，属下立刻去回复穆先生。

    &rdquo &ldquo意料中的事情。

    那个女人为了慕容逸是什么都肯答应，十年前是这样，十年后也是这样，真是全无长进。

    &rdquo空桑元帅议论着自己的妻子，就像是说着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，眼神里却没有喜怒，&ldquo多少男人为了争权夺利不惜付出一切。

    而她为了一个男人，居然弃天下如敝履！&mdash&mdash这种事，也只有那个傻女人才能做得出吧？&rdquo &ldquo&hellip&hellip&rdquo北战不知道如何回答，有些尴尬地沉默着。

     &ldquo哈&hellip&hellip尊重她的私人生活，永远不得杀慕容逸，&rdquo白墨宸淡淡地说着自己的妻子，忽地冷笑了一声，&ldquo她以摄政王的名义拱手送给我这个天下，却同时附赠一顶永远无法摘掉的绿帽&mdash&mdash你说，这笔买卖，到底做不做呢？&rdquo 他用词是如此锋利，令旁边的人悚然一惊，不敢回答。

     北战沉默了片刻，终于鼓足勇气道：&ldquo属下认为，成大事者不拘小节。

    &rdquo &ldquo哈，哈哈哈！&rdquo白墨宸微微一怔，忽地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 他本来是一个冷静缜密得犹如一块铁板的男人，不怒自威，稳如山岳，然而此刻却笑得如此失态，令下属有些惊骇地看着，不敢再说话。

     &ldquo你的意思是，如果能有这个天下，那么一辈子戴着这顶绿帽也是无妨的了？&rdquo白墨宸蓦地止住了笑声，语气却是反常地尖刻和讥诮，&ldquo你要我永远沉默地容忍自己的妻子出轨，乃至于善待她的情夫，以换来君临天下？！&rdquo 北战震了一下，低下头不敢回答。

     &ldquo我是一个军人啊&hellip&hellip北战！从一个穷人家的孩子开始，我一生都在为自己的梦想而战，却从未想过事情到了最后，会变成这样龌龊尴尬的局面。

    &rdquo许久，白墨宸收敛了笑意，眼眸里透露出一股萧瑟的意味来，&ldquo好了，就这样吧。

    &rdquo 他虽然没有说到底要怎样，但是那一刻，伴随他沙场百战的下属第一次发觉了主帅的意气陡然消沉。

     &ldquo安心，乖。

    &rdquo白墨宸匆匆转身入内，对安心伸出了手。

    小女孩看了看他，怯怯地将手里正在玩的虎符交还给了他。

     &ldquo这种东西，玩一会儿也就够了。

    &rdquo白墨宸看着手里左右合璧的青铜错金虎符，嘴角慢慢露出了一丝莫测的笑意。

    他拂袖而出，来到案前，提起笔写了一封短信，然后把虎符居中拆开，将其中的一半放入信中，一并封好。

     他走出门外，将信交给了在檐下待命的北战，吩咐：&ldquo替我把这个交给黎缜大总管，让他面呈女帝&mdash&mdash说，这就是我最后的回答。

    &rdquo &ldquo黎缜大总管？&rdquo北战有些愕然。

     &ldquo是，&rdquo白墨宸面色阴沉，叮嘱这个心腹属下，&ldquo记住，一定要亲手交给黎缜，更不能让穆星北知道一丝一毫！若有些微差池，提头来见我！&rdquo &ldquo是！&rdquo北战接过回函，迅速地退下了。

     墓园里重新变得空空荡荡，只有稀薄的日光从云中洒下，和僧侣们的诵经声一起充盈在这个冬日寒冷的清晨，在墓碑中间回荡着，发出细微的回音。

    白墨宸静静地看着那一线日光从经幡之间照进来，射在那个青瓷的坛子上，眼里忽然掠过了一丝哀伤的暖意。

     那一夜的雷霆血雨已经散去，太阳还是依旧升起，似乎这个世上什么都未曾改变&mdash&mdash然而，她，唯有她，最终只能在这里面静静的躺着，再无法和他说上一句话。

     &ldquo夜来，&rdquo他抱起了那个坛子，低声道，&ldquo我们一起回家去吧！&rdquo