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一章 神怡(3/5)
一过,我们即刻潜回,到堂兄家去接孩子。
哪承想&hellip&hellip哪承想只见到一座废宅,遍地疮痍。
后来才知道,原来是雕鹏山屠杀了堂兄全家,掳走了我们的女儿。
&rdquo
&ldquo雕鹏山?&rdquo凌郁遽然张开眼睛。
那一队黑斗篷的长刀杀手从天而降,又在她眼前磨刀霍霍,面目狰狞。
&ldquo雕鹏山的山主岑渭跟湛哥过节很深。
当年玉雪峰一役,湛哥在混战中杀了岑渭的独生儿子。
岑渭一直想要报仇,千方百计打探出海潮儿的寄居之处,就派了手下去抓人。
据说岑渭把我们的女儿残忍地杀死了,连尸首都不放过,那么个小孩子&hellip&hellip给斩成了碎块&hellip&hellip&rdquo凌波嗓子哽咽住,嘴唇打颤,良久才复开口:&ldquo湛哥起过誓,不再伤人,不再与人结仇怨。
但当时他是恨极了,背上湛卢一人一剑闯上雕鹏山。
他不让我去,我知他是不愿让我亲眼见他再大开杀戒。
他不单杀了岑渭,杀了他全家,还杀了雕鹏山很多人。
报仇,是报了仇,可我们的孩子却活不过来了,那又有什么用?我心上有一个地方已然跟着我的孩子死了,再也活不过来了。
&rdquo
凌郁眼前一片亮,浑浊的世界终于变得澄澈分明。
蒙面黑衣人对他们这家平民百姓无缘由的屠杀寻到了根源,爹爹临终前未竟的叮嘱有了后文,她所有的疑问都得着了答案。
她这一生都在等云开月明,如今层云终于缓缓散去,露出天地本来面目。
&ldquo孩子&hellip&hellip快&hellip&hellip快去找你娘&hellip&hellip你娘姓凌&hellip&hellip你不是&hellip&hellip&rdquo
爹爹扑朔迷离的遗言翻开谜底,凌郁终于猜出那未及说出的后半句话。
你娘姓凌,你不是,不是我们家的孩子。
她胸口翻江倒海,原来她是白活了,原来她压根不是那个她自以为是的凌郁。
不是凌家的孩子,那她是谁,是谁家的孩子?真相昭然若揭,她却抵死不认。
她以为只要她坚持不承认,真相就不会兑现。
徐晖心头的种种疑惑也豁然开朗。
他总算明白,当日雕鹏山上,为何一见湛卢宝剑,众人竟会那般惊慌失措。
为何一提慕容湛名字,连杨沛仑都乱了阵脚。
当年慕容湛单挑雕鹏山的血腥场面像一个无法抹去的梦魇,深深烙进了雕鹏山诸人心底。
徐晖只觉得惨然,命运重重叠叠,强加在这家人身上,满是冷血的嘲弄。
他打了个寒战,低声道:&ldquo那后来,你们就隐居在这幽谷之中啦?&rdquo
&ldquo原本我们应该永远离开,再到海上去,去陌生人的国度,没人认识的地方。
可是湛哥和我心里舍不下,不愿再四处漂泊。
我以为这幽谷无人知晓,便是人间乐土。
其实没有地方是乐土,人活着总要受煎熬。
&rdquo凌波转回头来看着凌郁:&ldquo海潮儿,我的故事讲完了。
也许你不信,可你爹爹和我真的感激上苍,重又将女儿恩赐于我们。
&rdquo
凌郁闭上眼睛不看凌波,对她的话亦不理不睬。
凌波站起身来,向徐晖说:&ldquo阿晖,烦劳你多照顾海潮儿,我得去瞧瞧我丈夫。
&rdquo
徐晖还礼道:&ldquo伯母放心,我寸步都不离开她。
&rdquo
凌波走后,徐晖把凌郁抱上床榻,为她盖好被子。
她倒也不再挣扎,无动于衷任由他摆布,仿佛一棵安静的植物。
徐晖坐在床头逗她讲话,可她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黑暗中的某个角落,沉入自己的天地与世隔绝。
徐晖见凌郁还握着那把匕首,唯恐不妥,伸手想把它收起来。
可他的手刚一碰到剑柄,凌郁就尖叫一声,将匕首揽于胸口,眼中充满敌意。
徐晖不敢硬来,又怕她手执凶器会出事,唯有不错眼珠地守着她。
接连几日都是如此。
凌郁始终不肯开口,只顾自己发呆,也不是悲伤,也不是激愤。
她只讲过一句话,就是要到慕容旷房中去陪他。
徐晖说他已不在那儿了,凌郁嘴唇抖了抖再不出声。
徐晖是太累了,在一个薄纱似的清晨,他终于抗不住,眼皮沉重,伏在凌郁床边沉沉睡着。
徐晖做了一个甜美的梦,在梦里一切都回到了最初。
高天、骆英、慕容旷、龙益山、黎静眉,还有司徒清,还有凌郁和他自己,甚至司徒烈也来了,大家乘着一条大船荡在浩瀚的太湖上。
没有眼泪,没有怨恨,没有自责与追悔。
他们相亲相爱,毫无芥蒂,湖上只飘扬着欢歌笑语,美酒芬芳。
明知这是梦境,徐晖沉溺流连不愿离开,贪恋这片刻的清白与欢乐。
他胆子大了,伸手去握凌郁的手,一摸摸了个空。
他一激灵,猛地打开双眼,凌郁已不在榻上。
屋外整座幽谷正在慢慢醒来,溪水青草间空寂无人,哪里有她的踪影。
海潮儿双腿瘫痪,又能去往何处?徐晖正六神无主,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,急忙狂奔至后园。
这里原本是慕容怡的衣冠冢,如今推倒了,竖起慕容旷的墓碑。
埋葬慕容旷时凌郁尚在昏迷中,是徐晖亲手挖坑、亲手安放。
临到掩埋之际,慕容湛和凌波夫妇迟迟不肯撒下第一抔黄土。
徐晖知他们舍不得,便想自己代劳,却听凌波喃喃自语道:&ldquo旷儿从小最爱自由,最不愿受拘束。
&rdquo
不知怎地,徐晖忽想起和慕容旷一起在虎丘后山看到的苍鹭,眼眶就湿了:&ldquo慕容兄笃定愿意飞到天上去。
&rdquo
&ldquo旷儿倒是有你这个知己。
那便让他飞吧!&rdquo慕容湛深深叹息一声。
于是他们舍弃土葬,改以火葬。
眼睁睁看着慕容旷俊美的身躯在烈火中融化,需要一副钢铁般的心肠。
慕容湛和凌波纵然再洒脱坚强,也是人世间的血肉父母。
他们紧紧依偎着,热泪纵横,肝肠寸断。
凌波伤心得几度昏死过去,意识一时清醒,一时模糊。
到后来再流不出泪来,只有满眼殷红血丝,似要滴出血来。
徐晖帮忙拣殓了慕容旷骸骨,准备日后寻到开阔处抛洒。
那日他捧着盛放骨灰的瓷罐,双手觉得温暖,指缝间存有慕容旷炽热的体温。
凌郁显然是趁徐晖熟睡之际一路爬过来的,洁白的衣衫前襟沾满了泥土。
她扶着墓碑勉强撑起,把头抵住碑角,轻轻抚摸慕容旷的名字。
悔恨是毒蛇,一圈圈缠绕扼紧,一刻不放松。
徐晖调过头去不忍看,他知道行凶者的痛苦无人能够安慰,唯有独自默默承受。
余光里却有一道寒光扫过。
徐晖一怔,转回头只见匕首已抵住凌郁胸口。
凌郁自尽之意坚决,并不当着众人面前寻死觅活,却拣了这僻静之处欲悄悄了断。
徐晖距她尚有几丈之遥,猝不及防,无论如何已来不及上前夺下匕首。
生死只在这一瞬间,他脑子里一片空白,顺手抄起块石子扔出去:&ldquo当啷啷&rdquo正砸中剑身。
凌郁手臂一震,虎口松动,匕首便脱手飞出,落在不远处。
凌郁愣了愣,径直爬过去捡那匕首。
徐晖背脊上冷汗湿透,疾步上前拦住她道:&ldquo别做傻事!&rdquo
凌郁奋力推开徐晖:&ldquo不用你管!&rdquo
&ldquo只有懦弱的人才自寻短见。
你天生是强者,怎么可以示弱?&rdquo
凌郁嘴角抽动:&ldquo我只想去找我大哥,求你别拦着我行吗?&rdquo
&ldquo不行!&rdquo徐晖大声喝道:&ldquo你要好好活着,不可胡思乱想!&rdquo
&ldquo活着,你知道我活着是什么滋味?一闭上眼睛,我就听见大哥在耳边呼唤我。
他的声音时高时低,时远时近,但每一声都那么哀伤。
他说,你怎么还不来?你怎么抛下我一个人?&rdquo
&ldquo慕容兄才不会那么说!你心里难过,就自己难为自己!慕容兄在的话,决不许你这样!&rdquo
&ldquo我答应了大哥,要去陪他,永远也不离开他!&rdquo凌郁猛地掉头去抓不远处的匕首。
徐晖死命抱住她不撒手。
两个人滚倒在草地上翻滚角力,一个求死,一个不许求死,像一对摔跤搏杀的敌手。
徐晖臂膀结实有力,凌郁却是不管不顾的一股蛮力,竟尔略占上风。
徐晖急了,大吼一声:&ldquo你怎地这么不争气呀,凌郁!&rdquo
凌郁&mdash&mdash凌郁&mdash&mdash凌郁&mdash&mdash,空阔的山谷里回荡着这个名字。
这一声吼把凌郁和徐晖自己都给骇住了。
凌郁呆呆望着徐晖:&ldquo我是凌郁,我是凌家的孩子,是不是?&rdquo
&ldquo你是凌少爷也好,是慕容姑娘也罢,对我都是一样的。
&rdquo往事如海浪,一波波泛起,徐晖心底里又有悲伤,又有甜蜜。
&ldquo不一样!那怎么能一样?你相信么,我会杀害我的亲哥哥?我会连累我爹身受重伤?我会亲手毁了我妈妈的幸福?这多荒谬哇!你相信么?这是圈套,他们想惩罚我,想让我难过,故意编出来诳我的!我不信!我才不相信!&rdquo凌郁虽然说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