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章 工伤赔偿的血色公式(5/5)
通知老周。
安心工作,别胡思乱想。
”那语气,仿佛林野才是那个无理取闹、需要安抚的人。
林野看着刘副主席那张在温暖办公室里显得红润光滑、与工具房工友们饱经风霜的脸截然不同的面孔,看着墙上那些金光闪闪的“职工之家”锦旗,又想起老周空洞的眼神和那条冰冷的断腿。
一股冰冷的绝望,彻底淹没了他。
好的,我们来为这段文字注入更多情感和画面感:
他像一尊被抽去灵魂的雕像,缓缓站起身。
空气仿佛凝固,他再没吐露半个字,只是无声地转过身,背影决绝地消失在那间空气温暖得令人作呕、空间却狭小得让人窒息的办公室里。
那温度,像一层虚伪的裹尸布,盖住了压在每个人心头的沉闷。
等待的日子,刀尖般悬在喉间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。
老周的日子,如同掉进滚油,每分每秒都在煎熬。
那六万块钱,面对医院这个永远填不满的黑洞,正以惊人的速度蒸发。
催款单像雪片一样纷飞,带着冰冷的墨迹,一次次撞击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防。
而假肢的费用,更是遥不可及的星辰,连做梦都模糊不清。
他整日蜷缩在工区宿舍那张冰冷的床铺上,窗外是铅灰色的天空,压抑得仿佛要滴下水来。
他的眼神,原本或许还有点光,如今却一天比一天黯淡,像被风沙磨去了光泽的玻璃珠,只剩下空洞和死寂。
刘副主席那边,之前那点微弱的信号,彻底断了,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,连个回声都没有。
林野心中那最后一簇摇曳的希望之火,“噗”地一声,彻底熄灭了。
他不再奢望那个被称为“面团”的人能带来任何涟漪。
他机械地打开笔记本,翻到那页被血色公式占据的纸。
那个冰冷的“<1”刺得他眼眶生疼,旁边巨大的问号和惊叹号仿佛在无声地咆哮。
他抓起笔,笔尖在纸上刮擦出沙沙的声响,如同摩擦着生锈的铁皮。
在那公式下方,他重重地、一笔一划地写下:
公正的成本,远高于掠夺的利润。
所以,掠夺永恒。
字迹力透纸背,几乎要划破纸张,带着一种被现实击溃后近乎毁灭的清醒,一种寒入骨髓的认命。
这天下午,林野去段财务科帮工区领一笔小额备用金。
财务科里暖气充足得让人发昏,几个女科员围坐在一起,低声细语,空气中弥漫着廉价香水和零食的甜腻味道。
桌上摆着精致的茶杯,杯沿还沾着点点唇印。
林野像个局外人,默默地站在柜台外,等待着这趟于他而言毫无意义的差事。
“哎,张姐,”一个年轻的女科员扭头问对面那个烫着时髦卷发、面容富态的中年女会计,“你家公子在英国那边还适应吧?学费生活费够不够啊?”
“还行吧,就是开销大!”张会计轻轻叹了口气,那语气里的疲惫却瞬间被一丝不易察觉的炫耀冲淡,“学费一年就三十多万人民币!生活费更是没谱,跟个无底洞似的!这不,刚给他汇了五万英镑过去,让他先对付着。
”她一边说着,一边熟练地、带着点炫耀的意味点着手里厚厚一沓现金——正是林野刚递进去的工区备用金申请单批下来的钱。
那钱,在她手里仿佛失去了重量,只是个数字的游戏。
林野的目光,本无意停留,却鬼使神差地扫过张会计手边翻开的一本凭证册。
其中一页,一张醒目的银行汇款回单赫然粘贴其上。
汇款金额栏里,几个数字清晰地打印出来,像几把淬了火的匕首:GBP50,000.00。
旁边,有用铅笔匆匆标注的字迹:张XX(张会计儿子)留学费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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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万英镑!按当时的汇率,那接近五十万人民币!
这笔钱,像一道无声却灼热的闪电,瞬间穿透林野的视网膜,轰然劈进他早已麻木的脑海!他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,又或是沸腾,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,几乎要跳出来!
五十万!
这个数字像魔咒一样,将他拽回了现实。
他猛地想起了——
老周被扣掉的十一万!那笔用血汗、用尊严换来的钱,说没就没了!那是他半辈子的积累,是他儿子看病的指望!
老周那条再也站不直的断腿!那截白骨森森的伤口,还在无声地淌血!
老周那双望向他时,空洞得像两口枯井的眼神,里面盛满了绝望和被背叛的寒冷!
工具房里,那彻骨的寒意,和老周蜷缩的身影,像冰锥一样刺入记忆!
还有刘副主席那张和稀泥的嘴脸,仿佛一切不公都能被他轻轻抹平!
还有他自己笔记本上那个用红笔写下的、血淋淋的、永远小于1的公式!那个冰冷的现实!
所有的画面,所有的数字,所有的屈辱、愤怒、不甘和无力,在这一刻,被这张轻飘飘的汇款单,以一种极端荒诞、极端残酷的方式,死死地串联了起来!像一条冰冷的锁链,勒紧了他的喉咙!
原来,老周被那般狠心扣掉的十一万“罚款”,老周那条断腿流出的滚烫的“血”,最终,可能就这么轻飘飘地、悄无声息地,汇入了泰晤士河畔某个留学生的账户,变成了他杯中的拿铁、身上的潮牌、或是某个喧闹派对的账单!
这哪里是什么堂而皇之的“工伤管理费”?这分明是资本家们敲骨洗髓后,用工人们用血泪浇灌出的、在异国他乡某个角落悄然绽放的、最恶毒、最妖艳的“恶之花”!
林野感到一阵天旋地转,胃里翻江倒海。
他死死咬住牙关,才没有当场吐出来。
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过那叠属于工区的、沾着油污气息的备用金,又是怎么走出那间温暖明亮、弥漫着咖啡香和脂粉味的财务科的。
风雪更大了。
冰冷的雪片抽打在脸上,像无数细小的鞭子。
林野攥着那叠薄薄的钞票,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回工区的路上。
他的口袋里,那张给父亲买药的医保卡,冰冷地贴着他的大腿。
他抬起头,望向漫天风雪。
工区办公楼模糊的轮廓在雪幕中若隐若现,像一头蛰伏的、吞噬一切的巨兽。
而他,和老周,和赵建国,和所有挣扎在这条冰冷钢轨上的人,不过是巨兽脚下,随时可能被风雪掩埋、被公式吞噬的,一粒微不足道的道砟。
风雪中,林野的身影显得格外渺小而孤独。
他紧了紧单薄的工装领口,将那张冰冷的医保卡,更紧地攥在手心,仿佛那是抵御这彻骨严寒和那血色公式的,最后一道微不足道的屏障。
而那本记录着公式的笔记本,沉甸甸地揣在怀里,像一块冰冷的墓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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