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(3/5)
朝夏家河挥来。
夏家河起身躲着,王大花不依不饶,挥动扫把,唐全礼也抡着板凳,夏家河只得朝门外奔去,王大花紧追不舍,唐全礼吼着:“滚!再来干死你!”
夏家河边躲着王大花的扫把,边退到一条僻静的胡同里,他苦苦告饶:“大花,你别这样……我真的有要紧事,你让我进去……我吃口饭就走……”
王大花又挥起扫把,扫把终于落在夏家河身上。
夏家河由着王大花去打,直到王大花觉得打累了,扫把滑落在地,蹲在地上抽泣起来。
接头的时间已经过了,饭店里的韩山东匆匆把饭吃完,起身走了。
夏家河现在能做的,就是陪着王大花,让她把一肚子的委屈哭出来。
王大花总算哭够了,盯着夏家河:“咱俩散都散了,你还来干啥?成心来恶心我?”
“不是。
”
“不是啥?找我就找我,你跟唐全礼嘚吧啥?”
夏家河一头雾水:“谁是唐全礼?”
“拿板凳打你那个人。
”
“你家伙计?”
“我老头儿。
”
“他怎么会认得我?我没见过他。
”夏家河一头雾水。
“没见过就不能认得了?你个陈世美,臭名顶风能吹出八百里!”
“当年,是我对不住你。
”夏家河低下头。
“少来!你一句对不住就拉倒了?”王大花眼里喷着怒火,眼里又盈了泪。
夏家河不知如何是好。
“娘——”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跑过来,是王大花的儿子钢蛋。
王大花别过头去,抬起胳膊擦了把眼泪。
夏家河看看钢蛋,又看王大花:“你儿子?”
钢蛋很机灵,张嘴喊道:“叔儿!”
“他不是叔儿!”王大花瞪着钢蛋。
“那是谁?”钢蛋问。
“娘的冤家!”王大花咬牙切齿地说完,拉着钢蛋就走。
“大花,我话还没说完哪……”夏家河追上王大花,拉住她胳膊。
王大花推开夏家河的手,盯着他:“咱俩没啥好说的,当年的事都过去了,我现在过得好好的,往后,别来找我,我经不起折腾了。
”
夏家河还要说什么,王大花扭头出了胡同。
夏家河想跟上去,见有人好奇地看着自己,只得扭头走开。
错过了今天的接头时间,只能等到明天了。
一想到明天过来还要面对王大花,夏家河的脑袋又大起来。
王大花领着钢蛋回到店里,唐全礼不在。
锅里的饼子已经糊了,王大花收拾着几个糊了的大饼子,将糊痂揭掉,泡在水里,好留着喂鸡。
不一会儿,唐全礼焉头搭脑地回来了。
“死哪去了?”王大花没好气地问。
“尿尿。
”
“尿个尿能尿老半天?你有毛病啦!”王大花嚷着。
”
唐全礼压住火气:“别没事找事啊。
”
“我没事找事?这一天你就跟掉了魂似的,心思都跑到大姑娘身上了!”王大花不依不饶。
唐全礼哽住了:“你、你能不能别跟我瞎叫唤?”
“你是我老头,我不朝你叫唤,朝驴叫唤啊!你满脑子装的都是大姑娘,心思还在这个家上吗?”
“闭上你个臭嘴!”唐全礼火了。
王大花也火了:“咋啦?说到你痛处了?今天你不把大姑娘的事说清楚,我就不算完!”
“王大花,我倒想问问你,你和他虾爬子到底咋回事?我就几天不在家,你倆就又勾搭上了?王大花,你倒真有能耐啊你!”
“你放屁!”
“我放屁把虾爬子放来家了?”
“那是他自己个冷不丁来了,唐全礼你别瞎寻思!”
“我不在家的时候,他到底来过没有,你给我说明白喽!”
“唐全礼,我真是瞎了眼了,跟了你六年,你还不信我?”王大花怒道。
“虾爬子都找上门来了,我拿啥信你?你对得住我吗?你俩到底干啥了?”唐全礼觉得委屈,喊叫声里带了哭音。
王大花直勾勾瞪着唐全礼,看得他有些发毛,知道刚才的话有些严重了。
唐全礼转身要走,王大花拿起桌上的一个碗朝唐全礼砸去,唐全礼一溜烟朝后院跑去,慌忙进屋,把门关上。
王大花紧追过来,一脚把门踢开,指着唐全礼嚷嚷开来:“唐全礼啊唐全礼,这么些年了,你小心眼子一点没见长大,亏我还给你们老唐家生了钢蛋,亏我还实心眼子一天到晚为这个家累死累活,你还怀疑我有二心!唐全礼,你今天要不把话给我说明白,咱就不过啦!”
唐全礼直着脖子:“我没说不过,是你自己往不过的地方找!”
“我再咋找,做梦也没喊要找大姑娘!”
唐全礼被噎住,王大花说:“说吧,这回在家里了,外人听不着,到底哪来的大姑娘。
”
唐全利愣了半天,突然回身打开炕上的躺箱,翻找着什么,不一会儿,翻出一个布包,三下两下扯开来,露出里面的相框,丢在炕上。
相框里,是夏家河在哈尔滨上大学时候照的相片,他正一脸严肃地盯着两人。
唐全礼喘着粗气:“你还有脸说我,这么些年了,你一直藏着这个,别以为我不知道。
”
“你知道咋了?我和他的事,咱成家前我就跟你说了。
”
“你说了不假,可你没说一直藏着他的相片。
”
“你没藏大姑娘的相片,你把她藏在心窝子里了。
”
“我那个大姑娘,不是你想的那样!”
“你还真有大姑娘了!”王大花扑向唐全礼,撕扯起来。
“娘——”钢蛋跑进来,一见这阵势,吓得大哭。
“你个疯婆子,非害死我不可!”唐全礼抽身,朝外跑去。
钢蛋哭着:“娘,你咋了?”
王大花一屁股坐在炕上,大嚎起来:“你爹他狼心狗肺!他不要你娘了,他要给你找个大姑娘当后妈……”
王大花杀猪般的哭喊声在院子里回荡:“唐全礼,你个挨千刀的,我一天不死,你就别想去找大姑娘!”
院子里,唐全礼懊丧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,抬脚朝外走去,他摔上院门,把正在吃草料的毛驴吓得一哆嗦。
三
夏家河回到旅馆,一个人躺在房间里,四处是异样的安静,他的脑子却是异常地喧闹,里面都是王大花的叫喊、怒骂、指责和怨恨之声。
如果不是王大花的出现,今天的接头任务可能早就完成了。
对于这个自己一辈子都对不住的女人,夏家河知道无法弥补,唯一能做的,就是离她远远的,永不再见。
可是接头的任务没完成,就还得再去。
一想到第二天还得与王大花碰面,夏家河心里就犯愁,下回以什么理由去面对她呢?
同样为接头犯愁的还有韩山东。
今天的鱼锅饼子已经吃过一回了,明天再去吃,多多少少有些说不过去,俗话说美味不可多尝,但那些美味说的可多是山珍海味,一顿鱼锅饼子再好吃,一连两天去吃两回就有些可疑了。
可花园口的接头地点只有这一个,是死是活,都得硬着头皮去。
韩山东知道,只要能跟哈尔滨的同志接上头,把电台护送到大连,即使搭上自己的一条性命,也是值得的。
在今天的接头时间里,出现的几个人都不是目标,本来以为后来的那个人会是接头对象,谁知道上演的居然是一出偷老婆养汉子的闹剧。
这些节外生枝的乱七八糟破情,把他接头的计划搅乱了套。
韩山东已经感觉到了,店里的男主人十之八九是出了问题,他逢人便急着对暗号的做法,已经不太像是一个正常交通员了,可在没有见到哈尔滨来的同志之前,韩山东不能有任何打草惊蛇的举动。
凭着多年的地下工作经验,韩山东明白,越是在危机的时候,越要沉着冷静。
急则慌,慌则乱,乱必坏事。
来接头的同志一定也是这么想的,面对乱了套的局面,他不出现是完全正确的选择。
错过了一天的时间,明天可以再去,如果盲目冒然的行动,必会给组织造成损失,后果是谁都无法估量的。
夏家河躺在旅馆的床铺上,满脑子里还在转着王大花,任务和私情纠缠在一起,怎么都分不开。
不过他现在想着王大花也算是名正言顺,因为这直接牵扯着明天的任务,摆不平王大花,就不能顺利接头。
从某种程度上说,只有把王大花摩挲顺了,才不会出现意外。
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提前把她支走,可鱼锅饼子店的主人是王大花,要把她支走,又哪会是简单的事情?
天已经黑了,夏家河没有开灯,他透过幽冷而诡异的夜色向远处望去,一望无际黑漆漆的天空幽暗无云,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。
暴风雨果真来到了,半夜里,花园口古城风声乍起,远处花园口海岸狂风卷起巨浪,拍打着沉睡的夜晚,使寂静而清冷的老街一下子狂躁起来。
新的一天终于来了,经过暴风雨一夜的折腾,花园口老街在雨后阳光的沐浴下,水洗一般地洁净。
王大花自从骂走了夏家河后,一直不搭理唐全礼,这让唐全礼一直不安。
再僵持下去,会影响到他后面的一切安排,到时候王大花一尥蹶子,麻烦就大了。
他早早起来,借着到海边收鱼的名义,又偷着去见了刘署长一面。
昨天接头的人没抓住让刘署长很恼火,本来他的网都撒下了,就等鱼儿进来就收网,偏偏让一个傻瓜王大花的野男人给搅了局。
他骂唐全礼外路精神,刀都按在脖子上了,还有心思在那里争风吃醋,把正经事都给耽误了。
刘署长警告唐全礼,要是他再生出旁的什么幺蛾子来,刘署长就直接把他送给小田处理。
唐全礼信誓旦旦表了态,只要接头的人一来,他这回准保把事情办利落了。
从刘署长那里出来,唐全礼直奔海边,从刚上岸的小舢板上买回白天要用的杂半鱼,匆忙回到店里。
客人还没有到,王大花早就忙乎上了,唐全礼满脸堆笑,贴心地跟在王大花的屁股后面打下手,还一个劲跟王大花没话找话说,王大花心里有气,还是对他不理不睬。
唐全礼心里清楚,今天的事情一办完,他在花园口就呆不下去了,到时候,他再带着王大花和钢蛋远走高飞。
“我托人在大连找的店,有信了,兴许咱今天就得去看看啦。
”唐全礼试探着说。
见王大花不接茬,唐全礼又说:“不管咋样,花园口跟大连没法比,咱做生意不就图挣钱嘛,哪挣得多就该上哪去。
”
王大花依然不语。
唐全礼边把柴草往灶里添边说:“我寻思上大连还有一个好处,三花在那儿,你们姊妹凑到一堆儿也有个照应。
再说,咱三妹夫又在关东州厅里面做事,也能帮衬咱不少。
还有,钢蛋也快上学了,咱要让钢蛋做个知书达礼的人吧。
”
“说破大天,我哪也不去。
”王大花终于开了口。
唐全礼急了:“你咋就不能听我一回?这么多年我都听你的,这一次,你听我的,好不好?”
王大花语气坚决:“别的事再说,这事不行。
”
唐全礼:“咋就不行了?就为个没有影的大姑娘,你就气个没完没了?”
“你知道就好。
”
“那你还有虾爬子哪!”唐全礼终于绷不住了,呼地站起来,吓了王大花一跳。
王大花刚要发火,窗外一个熟悉的身影闪了一下,王大花一眼看到了,又是那个死虾爬子。
她有点发慌,急着安抚外面的突发情况,只得草草收场,“唐全礼,我不跟你废话了,这日子能过咱就过,过不了就散伙!”她在围裙上擦了几把手,转身朝外走去。
“好你个王大花,还真蹬鼻子上脸了!”唐全礼叫着,恼怒地追出去,却见王大花已经跑出店门去了。
王大花一出来,就看见夏家河在对面的胡同口朝她张望,他今天摆明了就是来找她的。
王大花这个气呀,在她的印象里,夏家河可不是那种没脸没皮的人,这才几年功夫不见,他怎么就改属狗皮膏药了,粘在身